一往情深
“我既得着这样的神,我心为何仍畏避?祂之于我一往情深,祂对我说,‘我属你!’”是的,得着这样一位神,是我何等的福分;对这位一往情深的主,我只有低头说,“主啊,谢谢你。”
 
凡事靠努力,一步一脚印
那是一个贫困的年代,家中经常三餐不继,有时还有借贷无门的困境。从有记忆起,就立志要作大事、赚大钱,讨母亲的欢心,让弟妹们过好日子。我的字典里没有“太难”二字,从小学到大学,都是半工半读。早上卖自助餐,晚上兼家教,一有空档就挨家挨户去推销“实业世界”。毕业后,我从工厂的工程师作起,然后组长、科长、经理,一直作到颇具规模的制造商总经理,最后还有了自己的事业。年轻气盛的我,自视甚高,认为凡事靠努力,一步一脚印,一定成功。
我有个同学是基督徒,曾劝我信耶稣,他说,“耶稣是神的羔羊,除去世人之罪的。你是罪人,要向祂认罪悔改。”我说,我那里是罪人?在左邻右舍中,我是出了名的孝子,并且一肩扛起家庭重任。我对朋友有情有义,为人品行端正,怎么会是罪人?同学说,“信耶稣,才能得永生。”我反驳他说,“人死了就了了,那有什么永生?”他还说,“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,认识至圣者便是聪明。”我更觉得岂有此理,天下那有这么便宜的事,只要信神,不用努力。我之所以有今天,都是样样靠自己。那时我不觉得有神,没有需要信神,对圣经的话更是难以接受。
 
家人相继接受主耶稣
我大妹就不是这样,她生性单纯,很容易就接受了主耶稣。她是我们家最先信主的,因此受到的逼迫也最大。族人认为信耶稣不但是信洋教,更是大逆不道的事。母亲对大妹信主本来就很气愤,加上族人、邻舍四面八方的指责,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晚上,卯足全力把大妹痛打了一顿。我明知母亲是作给族人看的,却因着当时也很气大妹信耶稣,便顺口说她是活该,还帮着母亲把她的衣物丢出家门。
当年父亲因着冒险救人,被火烧伤过世后,他生前服务的银行,知道我们家境清寒,允许我们家的孩子可以到银行打工。我是长子,这个责任理当由我承担,但母亲重男轻女,舍不得我去,大妹自告奋勇顶替我到银行工作。她把每个月领到的薪水,连薪水袋一起交给母亲,自己一分钱也不留;数年如一日,从没有怨尤。这样善良的妹妹,竟因信耶稣受逼迫。
大妹后来住进“姊妹之家”。奇怪的是,她仍殷勤的回来探望母亲,一点恨意也没有。头几次回来,仍会挨打挨骂,但她全不放在心上。母亲受了感动,打骂的声音由大而小,逐渐的,母亲打不下手,也骂不出口。弟妹们的眼睛更是雪亮,有样学样,相继偷偷的信了耶稣。
有一回,父亲祭日到了,家里照例要祭拜一番。那天黄昏,母亲和我忙着点香、烧金纸。不料,弟妹五人突然出现,排成一列,在妈面前噗咚一声跪下,齐声说,“妈,对不起,我们全都信了主耶稣。”母亲一听,差点气昏,当场愣在那里。我也不知如何是好,只好打圆场说,“妈,没关系,要信都去信,只要我不信就可以了。”母亲声泪俱下的说,“你不懂啊,我为了生你弟弟多辛苦。生了你之后,一连生五个女儿,直到十四年后,你这个弟弟才冒出来。我这么辛苦,完全是为了传宗接代,现在连你弟弟也丢了…。”她哭得伤心,哭得绝望。
大妹常有意无意的,把一些关于信耶稣的小册子、单张放在家里。妈和我偶尔会拿来翻翻、看看,不知不觉想法上有了些改变。一九八四年初,母亲在一次巴西探亲的旅程中,遇见了主。那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,因为她失去了她最爱的女婿,在伤痛之余,主自己来遇见她。她在巴西受了浸,回到台湾。
 
若是母亲得医治,我就受浸
不久,母亲病了。超音波、血管摄影,各种检查都指向一个可怕的诊断,胃里长瘤和胰脏癌,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五。医生铁口直言:“若手术成功,还能多活几年,若不动手术至多三、五个月就结束了,你们自行决定吧。”我们只好选择动手术。
手术前,全召会迫切为母亲祷告,弟兄姊妹也分批到家里探望。开始时,我不但不感激,反而觉得这些人进进出出很麻烦。几天后,我开始发现这些人和一般人不太一样。以前来找我的,不管是生意上的客户、或是公司的员工,几乎都是有事相求。然而这些人,与我之间既无生意可作,亦无职位可升,却这么热心的照料我的家人。我的心开始有了感动,但碍于情面,始终无所表示。
手术前夕,有位赵弟兄语重心长的劝我说,“今天你妈妈面临生死关头,你们全家要同心合意祷告,神必会听。”岂知我顽梗依旧,竟回答说,“神怎么那么斤斤计较?少我一个人也不差,你们求耶稣保佑我母亲,我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她。”次日早上八点,母亲进了开刀房,弟兄姊妹轮番来为她祷告。赵弟兄又对我说了同样的话,我因着担心母亲有些心动。自幼,我凡事谨慎,认为“宁可多付一万,不可无备万一”。那时我心里极为不安,不断思想:万一耶稣是真的怎么办?万一祂是真神,而我不去求祂,害母亲因此丧生,那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?这可不是开玩笑的。于是,我对赵弟兄说,“好,假如你们的耶稣是真的,医好了我母亲,我不仅跟你们一起祷告,一个月后我还要受浸。”说着就闭上眼睛,和他们一起祷告。
本来应该费时五、六个钟头的手术,竟然两个小时就结束了。当手术室通知手术结束时,我心里真是七上八下,因为手术时间缩短,通常不是什么好事。然而,看见医生笑嘻嘻的走出开刀房,忐忑的心才镇定了下来。医生说,“非常奇妙,你母亲的胰脏很漂亮,没有问题;只是胃里有个瘤,我们把它拿下来了。”我着急的问:“你们有没有弄清楚啊?”他说,“我们医疗小组还在作最后的确认。”从此,母亲的病历上,留下了一个“内分泌腺走迷”的记录。
 
答应了主,却一再反悔
母亲被主耶稣救活了,我理当相信主,但我没有那样作。相反的,我见到弟兄姊妹就躲。我怕信了耶稣以后,这个不能作,那个不能作,太麻烦了。我本来就不烟、不酒、不赌,但是听说信了耶稣,连电视、电影都不能看,这可真是有点难。我一向认真工作,努力赚钱,没有不良嗜好,若是连看场电影都不行,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。最严重的是,听说信耶稣的人不能说谎,这怎么办得到?我是个生意人,几乎天天、时时都得说谎;可以说,说谎就是我的生财之道。假定我的成本是十元,想卖给顾客十五元,若我老实告诉他成本十元,他一定不相信,可能会杀价到十元,那就没有利润。所以,我通常会说,“成本十五元,老顾客啦,赔本卖你十二元。”这样就宾主皆欢。如果我信耶稣以后,“是,就说是;不是,就说不是”,那我还作什么生意?
母亲手术后,复原的情形极为良好。俄顷之间,我答应说满月后要受浸的日子,很快就过去了。然而,召会中的弟兄姊妹并不放弃。一个周六上午,我在公司上班,一位刘弟兄打了十几通电话给我,想约我谈谈。当时我的工作实在忙,又不想见他,就叫秘书编造各种理由敷衍他。一下说我在开会,一下说我在工厂,一下说我有客人,一下说我出去了,理由越编越离谱。秘书不胜其烦,最后把电话转给我,我只好在电话上,没好气的对弟兄说,“谢谢你的热情,我一定会信主的,至于受浸,来日方长,请不要勉强我。”说完就挂了电话。
晚上十一点回到家,母亲和弟妹都坐在客厅等我,看到我,七嘴八舌的说,“明天是主日,可以受浸了。”我却板着脸冷冷的说,“少来那一套,今天我已经被刘弟兄搞得很烦,还没准备要受浸。”母亲难过的说,“注进,我们求主耶稣的,祂都答应得那么快。为什么我们答应主耶稣的,却一再反悔,一拖再拖?”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作答,只好低着头转身进房。
 
是主把我救回来
岂知就在当晚,发生了大事,至今回想起来,仍是余悸犹存。那晚大约十一点二十五分,我盥洗完毕往床上一躺,正要进入梦乡,突然心脏“砰!砰!砰!”狂跳起来。那年,我三十出头,年富力强,从没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。怎么会这样呢?心脏越跳越快,简直就要窒息了。当时我的神志还很清醒,觉得需要赶快起身,叫家人送我去医院急救;奈何我全身僵硬,连小手指都动不了。我听见妻子在隔壁洗衣服的声音,想叫她喊我弟弟来拉我一把,喉咙却像被石头堵住般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无助的我,两眼干瞪着天花板,竟想起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积存的财物,本可安安逸逸的吃喝快乐半辈子,现在却躺在这里动弹不得。刹时,耳畔响起今早和刘弟兄的对话:“至于受浸,来日方长,请不要勉强我。”我不禁害怕了起来。不久前陪母亲去聚会时,听过他们读圣经,说到神对一个财主说,“无知的人哪,今夜必要你的魂;你所预备的,要归谁?”(路十二20。)眼泪不自主的从眼角流了下来。我还有来日么?我恐怕今时都过不了,那种无望的后悔,真是难以形容。我使尽全力,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:“主啊,救我。主啊,救我。”
无法解释的是,我的心跳立刻恢复了正常,身体四肢也能动了。妻子回到房里,还浑然不知发生过什么事。我翻身坐起来,将所发生的事告诉妻子。她说,“你太累了,是作恶梦。”然而,我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事。我走进客厅,看到弟弟坐在那里,真是恍若隔世,我情不自禁,抽噎的说,“注达…哥哥差一点看不到你了…。刚才我心跳加速,连喊救命都喊不出声,我以为必死无疑。所幸我在心里呼求主耶稣,祂听了我的祷告,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”弟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;不到一个小时,他的大哥判若两人。第二天,我二话不说,受浸归入主的名下。
 
主又救了我
然而,不信主还不知自己的人性软弱到什么程度;信了主才知道自己的无可救药。我虽受浸了,但由于工作忙碌,每天总是早出晚归,难得有时间在家。因此,到了主日好不容易得空,就很想带着全家大小出去走走。这原来是件好事,但对基督徒来说,主日是主的日子,是要聚会享受主、记念主的。结果,每逢主日就成了我们家争执不休的日子。我的两个孩子,女的七岁,男的四岁,自从我母亲信主后,就每主日陪着阿嬷去聚会,已经聚成了习惯,便不太愿意接受我出游的提议,这常弄得我很生气。
又是一个主日,公司办活动,我非要妻子和孩子们一起去不可。两个孩子心不甘、情不愿的和我们一起上了车。车子才刚出巷口,就在忠孝东路上,被一辆红色无牌轿车,拦腰撞上了安全岛中的变压器,玻璃全毁,车体整个变了形。我和妻子被送进医院,虽非重伤,但也算是遍体鳞伤。奇妙的是,坐在后座上的两个孩子,在那么大的撞击中,竟然毫发未损,只是在过度惊吓中,不断地哭喊着:“主耶稣,哦,主耶稣。”
当时我还未感事态严重,直到隔周,到车厂检视车子,我站在那辆面目全非的车子前面,才惊觉那场车祸的严重性。厂里的工人不认识我,走过来,对着我说,“你看看那辆车的样子,就知道里面的人一定没有了。”我仰首向天,知道主又救了我。
对我来说,这还真是生死关前兜一转,再是铁打的心肠也不能不柔软了。我对主有说不出的感谢,对儿女有满心的抱歉;自负自满,自以为是的个性,顿时彻底瓦解;重新看清自己卑劣、不信实的人性。我开始明白,这位宇宙的真神,不只是活的,是信实的,祂更是广大无边、追测不尽。我这个人在祂面前是何等渺小、无有。人啊,就着你自以为知道的,你根本仍是无知;就着你自以为能作到的,行出来的全由不得你。
 
“你把我牺牲了”
日子依然庸庸碌碌。我的事业由台湾到了马来西亚、新加坡,最后到了美国。然而,我的儿子就在这个过程中,与我渐行渐远。因着事业繁忙,我无法正常的过召会生活;儿女也随着我的工作,一再迁徙。那天,儿子无法适应美国环境的落差,再也忍不住了,他鼓足了勇气与我正面冲突:“老爸,你从此以后不要再管我了。为着你的事业,你已经把我牺牲了。我们跟着你一直搬家,一直换环境,没有朋友,没有自己。老爸,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了。”这是我独生的儿子说的话。我所有的打拼和努力,难道不都是为了他?他竟然说,我把他牺牲了。
那一夜我无法入睡,再大的金融风暴,再惨的经济危机,都没有打倒我。今天,儿子一句“你把我牺牲了”,竟像死刑的宣判,叫我束手无策,走投无路。我连夜打电话回台北,向弟妹们求救。不料,所得到的答案,竟然是口径一致的:“这是你和主之间的事,我们只能为你祷告。”原来弟妹们早已看不惯我这种说一套,作一套的生活。我的确有心调整生活步调,但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,总是被忙不完的俗事拖着走。
放下电话,我因为无助而痛哭失声:“主啊,我所为何来?我到底为谁辛苦,为谁忙?”不料,在主的光中,我看见我最爱的竟是我的自己。我一直自许自己是为家人、为同仁、为亲朋、为好友,其实我不过是在满足自己贪得无厌的虚荣心。我这才领会儿子那句伤心又无助的话,真是刻骨铭心。他自幼跟着我到处为家,学业不停的被中断,朋友一再的被更换,我却无视于他所遭遇的困顿和挫折。我这个作父亲的,为了自己的抱负,是真的把他牺牲了。我在主面前深深地悔改,我求主赦免我,给我和孩子之间有新的起头。
 
祂之于我一往情深
转眼之间十数年过去了,儿子从南加大毕业,参加了召会举办的全时间训练,女儿也成了家。这些年我紧紧跟随羊群的脚踪,逐渐被主开启,对主也有些微的经历。那天,唱到一首诗歌说,
“坦然无惧来到神前,”
这真是从何说起!
一个罪人因着恩典,
竟可不再作仇敌!
我性、我行,都远离神!
哎哟,离神何等远!
现今因我信血受恩,
不再两下隔天渊。
面对诗歌,我泣不成声。回想这些年,神如此的爱我,用祂的生命、性情,不断地滋养我这个败坏的人;祂还用祂全胜的爱,把我的全家和召会紧紧相联,使我们得以在祂的身体─召会里,享受祂丰盛的爱和恩典。这是何等的救恩。
诗歌最后一节说,
我既得着这样的神,
我心为何仍畏避?
祂之于我一往情深,
祂对我说,“我属你!”
是的,败坏如我,竟得如此深恩,如此一位神,这是何等的福分;面对这位一往情深的主,我低头向祂说,“主啊,谢谢你。”   
(见证人:林注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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