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当车即将冲进大海,不会说话的儿子看着海港的渔船,听见渔船出港的汽笛声,突然大喊:“船!”孩子的这一声,似乎在告诉我:“妈妈,我会说话,你不要放弃我。”…
愁云惨雾,不得平安
从小生长在台湾南部的小渔村,住家四周庙宇环绕。我的曾祖父和爷爷都是“讨海人”,家中供奉两尊保平安的神像。从小,我和两个弟弟跟着父母拜拜,却不晓得自己拜的是什么。
自有记忆以来,家中大小的事,举凡家人遇到事业不顺或生病等,都必请示神明;然而,家中的光景却每况愈下。三叔出车祸丧命、爸爸工作不顺、奶奶生病卧、爷爷旧疾复发。甚至爸爸所有的家产,同时被两个亲友骗得精光;爷爷受不了而自缢,最后爸爸举家搬离故乡。当时我已结婚,在取得先生同意后,回娘家代替父母照顾奶奶;但不多久,奶奶也撒手人寰。那段日子,全家一片愁云惨雾。
困境接踵而至
虽然娘家境遇萧条,幸好丈夫非常疼爱我,婚姻生活过得幸福、美满。有一天睡觉时,无意中发现先生双眼未阖,才知他已失眠许久,并且严重到影响白天的工作。身为人妻的我竟没有察觉他的异样。于是我陪先生去看医生,判定他得了“精神官能症”。我心慌意乱,心想:“才结婚没多久,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?”我不敢让家人及先生知道我六神无主,更不敢在公婆面前提起先生的病情。经过谘询、请教医生,加上朋友的建议,我开始带先生就医,假日陪他到郊外散心。借着不断与他交谈,他渐渐把隐藏在心里,那不为人知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。经过半年多,先生的病情逐渐好转,不必再倚靠药物来控制焦虑和失眠的情形;加上转换工作,先生慢慢恢复了健康。
过一段时间,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,女儿带给我们家族许多欢乐。女儿聪明乖巧,唱作俱佳,说故事比赛是常胜军。家人都因她笑口常开,外公、外婆对她更是疼爱有加。不久,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,是个男孩。大家都为我们感到高兴,因为有女又有子,“女”和“子”组合起来,正是“好”,我们夫妻俩也觉得很幸福。儿子打从出生就很好带,除了比较安静,跟其他小孩相比,没什么异样。直到儿子两岁半,不再用手碰任何东西,甚至不用自己的双手拿奶瓶,而是抓着我的手,去拿他想要的东西。我和先生察觉孩子有问题,但是家中的长辈认为“大鸡慢啼”,劝我们不必太紧张。
儿子的情况并没有因着年龄增长而改善,反而每况愈下。爸妈或姐姐叫他,他还会有回应,但是对其他人几乎听而不闻,而且发展迟缓。与姐姐相比,简直有天壤之别。三岁多时,连爸爸、妈妈都不会喊,更不会说话,到了四足岁还不会走路。先生和我决定带孩子去作检查。一周后,医生告诉我:“你儿子是典型的自闭症患者。”这对我犹如晴天霹雳。我无法接受,不愿意相信,脑海中一直环绕:“不可能!我这安静可爱的儿子,怎么可能是自闭症?”当我独自带着儿子离开医院,走往停车场,短短的路程,不知走了多久。天空飘着雨,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。心中一直不停的问:“这孩子将来怎么办?”
开车回家的路上,第一次感觉回家的路是如此漫长、凄凉。不知不觉,我竟载着孩子往家附近的渔港直冲。说时迟,那时快,正当车即将冲进大海,不会说话的儿子看着海港的渔船,听见渔船出港的汽笛声,突然大喊:“船!”孩子的这一声,似乎在告诉我:“妈妈,我会说话,你不要放弃我。”顿时把我从绝望中敲醒,我的脚即时踩煞车;车子距离海港边就只差半个轮胎。我还惊魂未定,车的周围挤满了许多渔夫及补破网的欧巴桑。他们敲打我的车窗,企图唤我回神,引导我慢慢后退到安全的地方。
孩子开口说话的声音驱散了我心中所有的悲伤、担心与害怕,我仿佛看见一道曙光,遇见希望。从那时刻起,我告诉自己:“为了儿子,我不能沮丧,更没有权利悲伤,因为他需要我。如果我放弃孩子,还有谁愿意为他努力呢?”
我和先生加入“自闭症协进会”,开始积极了解自闭症,并且上相关课程,学习如何照顾自闭症患者的生活起居,以及如何教养自闭症孩子。接着我们面临到第一
个困难,就是孩子就学的问题。我们到处碰壁,没有一家幼稚园愿意收这孩子。我们心中难过,无语问苍天。最后,终于找到愿意接受儿子的幼稚园。孩子上学的第一天,当我把孩子交给园方,听到孩子声嘶力竭哭着找妈妈。虽然我也哭红了眼,但是深怕一放弃,孩子就没机会就学,所以我心一横,头也不回的离开。接下来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挑战,都是天人交战,泪水夹杂着汗水。
为了儿子,我心力交瘁,经常忽略贴心的女儿。女儿的补习班老师是个基督徒,从女儿口中知道我们的难处,主动关心我们,并邀约我们参加聚会。但碍于父母的传统信仰,我的防备心很重,对于老师的邀约,总是再三推辞。当时我已怀第三胎,非常担心再生下自闭症儿,忧虑的心情使我无法成眠,造成身体状况日走下坡;另一面,生活的重担也压得我喘不过气。
凡劳苦担重担的,可以到主这里来
身心俱疲之际,我想起女儿的补习班老师曾跟我提起圣经的一句话:“凡劳苦担重担的,可以到我这里来,我必使你们得安息。”(太十一28 )于是我主动找女儿的老师借圣经,以为圣经可以减轻我的压力,让我睡得好,便将圣经放在枕头下。说也奇怪,那天真是我长久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。之后,圣经成了我的枕头书。一连几个晚上,我尝试在睡前都祷告说,“神啊!我要睡觉了,请帮助我。”就这样,圣经成了我最佳的安眠药,并渐渐吸引我想要更进一步了解这本书。
在一次偶然的机会,女儿的老师再次邀约我去参加基督徒的聚集。依稀记得,那天是在一个圣徒的家里,虽然空间不大,人数也不多,只有七、八位左右,但我却感到轻松、自在与舒服。唱诗歌与我平日唱流行歌曲的感受完全不同。我看着诗歌的歌辞:“无须忧虑,无须怀疑,…;每天都有需要,凡事向祂诉说,祂赐平安深且广阔,时时保守使我永稳妥。常常喜乐,不住祷告,凡事谢恩,无何比这更美好…。”(补充本诗歌四五五首)在场每个人脸上满足的表情、亲切的笑容和真挚的关切,使我心生羡慕,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在老师的邀约下,我陆续与圣徒们一起唱诗、读中英文圣经、或是出外旅游;福音的种子因此撒进我的心田。就在第三个孩子即将临盆前,在先生的答应下,我受浸得救,成为神的儿女。之后,有一位弟兄坚定持续到家里陪先生读圣经。尽管每次读经,先生总有问不完的问题,但至终他也相信并受浸得救了。日后,我们带孩子们一同过召会生活。
我虽偏离,主仍不离不弃
大儿子日渐长大,仍旧不太能说话,情绪也经常失控,所以我必须全程陪他参加儿童聚会。当时,一般人对自闭症的认识并不普遍,召会中难免有圣徒因不了解,而误会我的孩子。我一时无法释怀,就不愿再带孩子到召会中面对众人。当弟兄姊妹来看望我,我就从后门开溜;不然就是找许多理由,避不见面。这样的情形持续大约一年多。
虽然环境依然为难,孩子依然难带,问题依旧存在,主却默默与我们同在,带领我经历祂是称无为有的神。一天晚上十一点多,正愁隔日付贷款的费用还短少三千元,不知如何是好。主给了我一句圣经的话:“你们不要为明天忧虑,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,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。”(太六34 )当下,我便安心去睡觉。隔天早上约十点多,一位客人请我制图,我算算费用正好三千元。我立即知晓,这不是巧合,乃是神的作为。
全家恢复过召会生活
一个周二晚上,我不知为何走到会所。圣徒们在二楼聚会,我走到楼梯口附近,听见弟兄姊妹们正在为久不聚会的圣徒祷告。当听到我们这个家从弟兄姊妹口中祷告出来时,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。想想自己许久没参加聚会,不好意思进去,便离开了;但是从那时起,内心的感动一直的加增。
当时,我经营早餐店。有两位姊妹以吃早餐为由来看望我,并提议可以在主日早上载三个孩子去参加儿童聚会。主日早餐店的工作比平日繁忙,我几乎无法照顾孩子,便索性答应姊妹们的邀约。没想到第一次去,小儿子就从楼梯摔下来。姊妹们为此甚感亏欠,深怕我再次被得罪,而拒绝过召会生活。说也奇妙,那一天我不仅没有生气,反而请姊妹们为我能分别时间参加主日聚会而祷告。过了三天,我在晚上睡觉前,随口讲了几句:“主耶稣,我知道自己应该去聚会,可是我主日上午要照顾早餐店的生意,能不能有晚上的聚会?”很奇妙,就在我祷告后的主日晚上,果真有一些圣徒到家里陪我聚会。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经历到主听我的祷告。那天晚上我非常感动,眼泪直流,感谢主从没有忘记我。
我再次跟主祷告,盼望把主日早上的时间分别出来,和弟兄姊妹一同参加擘饼聚会,并且愿意配搭照顾儿童的服事。从那天起,早餐店平日的收入增加,主日的收入却一落千丈,甚至不及平日的一半。结果月底结帐时,收入不增不减,与往常一样。我立刻张贴公告:“每周日公休。”从此,我们全家恢复过召会生活。
神调度万有为自闭儿开启一扇窗
当大儿子要上小学,我们不知道要去学校报到,以致他没被编班,无法就读。我们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转向主,向主祷告,求主开路。果真,主调度一切,有位老师愿意接纳儿子到她的班级。在小学,每两年重新编班。为着大儿子能遇到好老师,我们迫切的祷告,结果总是经历主的信实和供备。尤其大儿子五至六年级的导师,悉心为孩子记录每日校园生活的点滴;这些日志成了日后衔接国中的重要资料。
大儿子在小学阶段,鲜少语言的表达,更遑论口语沟通。到了国中,主为他预备一位得过师铎奖的特教老师。在老师的循循善诱下,大儿子逐渐可以用简单地字汇来表达。对正常的孩子而言,说话是天经地义的事,但是对重度语言障碍的自闭症患者,能以语言表达并沟通,无异是突飞猛进的神迹。是主开了他的口,为此我满心感谢。大儿子也在国中时,与弟弟一同受浸,接受神永远的救恩。
大儿子在高中时期,也一再经历神的眷顾。高中毕业时,由于没有合式的安置处所,只好留置家中。自闭症患者一旦留在家中,缺少团体生活和课程的学习,在语言和人际互动上就会明显退步。正在走投无路之际,学校竟然首度开办高中四年级的特殊教育班。这是神奇妙的作为,对我们是极大的祝福。一年后,学校还续办第五年的服务。因为申请学生人数众多,只好抽签决定。大儿子原本没有抽中,主却预备特教班的老师,她是主里的姊妹,愿意特别接收孩子入班。
大儿子五年级毕业时,学校不再办理高中四至五年级的特教班,似乎这两年是专为大儿子开办似的。为此,我深深地敬拜主。接着,大儿子面临就业问题。起初,庇护工场的承办人员以为大儿子生活和学习能力很差,不接受他去上班。我们锲而不舍,再度提出申请。审查人员没有预先通知,临时到家中访视,不期看见孩子正拿着抹布擦拭餐桌、作整洁。访视人员对孩子无异是陌生人,但大儿子面对他,不但不退缩,还能简单回答问题。访视人员见大儿子的情形远远好过他先前的认知,便很快安置孩子去身心障碍福利中心工作。借着学习作手工,赚取微薄奖励金,大儿子的能力获得肯定,也应付了他的需要。
路滴脂油恩重重
从前,我们独自面对大儿子的自闭症,极度疲乏无望,仿佛坠入永无止境的黑夜。遇见主耶稣,为大儿子开启一扇朝天的窗,也成为我们全家救恩的窗。自从我们全家得救以来,一再经历主的同在和祂无间时刻的救恩。虽然关关难过,我们却关关过;主的供应从未迟误。一路走来,主的恩典满我途径,路滴脂油恩重重。侄女从我们身上看见主是那样的真实,不仅自己信主得救,也带我的嫂嫂一家得救。我的父亲也受浸得救,并且稳定过召会生活。感谢主,带领我们一家奔向无限的光明,有分于神永远救恩的盼望。
(见证人:钟李素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