底下所写的话,是根据劳伦斯自己所说的。当我和他会面之后,我就将他所说的话记下来。没有一个人能描写一个人比他自己写得更好。“圣奥古斯丁的认罪与信件,”就是一个最好的例。所以这一位神的仆人,也没有别人能描写他,过于从他自己单纯的心所说出来的话。
他虽然充满各样的美德,他却是一位最平常的人。他的态度爽直坦白,你一见他,立刻能使你信赖他,叫你觉得你得着了一位朋友,可以向他敞开的吐露你的心怀。
他见了人,立刻能知道和他说话的人是什么种的人。他的谈吐极其自由,能使你在一刻之间认识他是一位好心的人。他所说的顶简单,但是又中肯,又满了意思。在一个粗鲁的外貌里,有特殊的智慧,心思宽广超过常人,看事情非常精明,好像一位能办各样事的人。对于极大的事,能定出聪明而妥当的计划。这一些就是他的品格。
他的心境和他的生命,在他的谈话中可以看出来。他的谈话是出于神的智慧和能力,故所见甚高。他以殷勤和忠心的心去寻找神,神以外的思念都被除去。
第一次认识神,是劳伦斯的生命达到完全的起首。事实证明了这件事。所以在此我们当停下来想一想,他的行为,他所倚靠行路的亮光,就是信心。信心不只使他第一次看见神,并且在神各样的道路上,他再也不需要别的灯。他常常对我说,一切从人听来的,从书里看来的,从他自己所写作的,都觉得淡而无味,又笨又重,不能与信心所看见的相比。信心叫他看见耶稣基督与神的丰富是不可以用言语形容的。只有神能将祂的自己启示给我们。人用他的头脑,科学来想像神,这不过叫人看到了神的模样,没有看见祂无比的真体。神在我们的最深处启示祂的自己,在此我们能认识祂。可惜很少人这样的去寻找祂,常是轻视与神交通,妄用了光阴。但神是永远与我们同在的,也是我们的王。
从书本里认识一位理想的神,是不够的;像波浪式的爱神的感觉,也是不够的。我们必须使信心活着,应当借着信心举起我们的心(超过一切一瞬即逝的感觉),来敬拜神与耶稣基督。这一条信心的路是教会的灵,它能引我们到完全的境地去。
他借着信心不只看见神是一位现在的神,并且在日常生活所遭遇各样的事情中,他总是寻求神的同在。
在冬天看见一棵落叶的树,使他第一次认识神的存在。他所得的异象又大又深,虽在四十年之后看上去,还是与第一次看见时一样。他借着能看得见的东西,认识看不见的永远的神。
他最喜爱读的书就是四福音,因为他觉得主亲口所说的话,最能单纯的、纯洁的滋养他的信心。
他以坚决的态度,忠心的追求,借着信与神同在,养育他的心灵。他一直继续在神面前用各样的方法爱祂,荣耀祂。在他所行一切的事情上,都求主的帮助。若是行得好,就将感谢献给神。不然,就求神饶恕,总不与神争执。他将与神的交通和工作合在一起,工作反而容易,工作的效率并不因此减少,反而加增。
他承认在起首练习的时候是困难的。多次失败,不去练习。但是他谦卑的承认他的失败之后,再学习与神同在,就并不为难。
有时候,在他的心思里,有无数游荡的思想塞进来,占有了神的地位,那时他极其安静的将这些不该有的思想赶出去,再回头与神同在。
最后他的忠心与忍耐得到了报偿,在他的心里满了不断不扰的神的同在。他所有的动作虽然多而且杂,却变作一种“无云彩的看见”,光明的爱,不间断的喜乐。
他有一次这样对我说,“我在厨房里最忙的时候,与我在祈祷的时候并没有两样。虽然在厨房里有各样的声音,同时有许多人叫着要许多东西,我却极其安静的与神同在,像跪着领受圣餐时一般。有时候,我的信心这样的清楚,甚至我想已经毋需相信,因为一切遮住的障碍移去了,好像永远光明荣耀的日子已经临到了一般。”
因他的忠心,我们的弟兄的灵程造就得极高。他的忠心使他把一切的思念放在一边,只是自由的,不断地与神同在。最后他的习惯变成了他第二个天性。若要忙碌在事情上而不与神同在,反而不可能了。
在他的话语中,有一要点是他特别注意的,就是达到与神同在,总要用心与爱,过于悟性。所以他说,“达到神之路,爱是一切,思想最少。”他再说,“事奉神并不需要作伟大的事业。”他是一位极平常的厨司,他说,“我们能为神作的事很少。为着爱神之故,在锅里翻着饼,翻好之后,低下头来敬拜神,神恩待我使我能工作,起来之后,比君王更快乐。为着爱神之故,就是从地上拾起一根草来,心也满足。”
“我们寻求方法讲究理由去爱神,结果因着无知之故,心思就变作混乱了。因此在追求与神同在的事上,给自己许多烦扰。岂知这事非常简单,只要在日常的工作上,每一件事都为着爱神而作就好了。将我们手所作的工都献上,用心与神交通,与神同在。所以用不着本领、科学,只要照着你的本相,以简单地心来到神面前就够了。”
我们切不可以为,学习爱神,只要献上工作,求祂帮助,为爱祂而作就够了。他一起首对付自己是很严格的;他立定主意,凡神所不喜悦的,他不作一件事;他将自己忘记,为神之故,拒绝一切。他说,“信主之后,我不再烦扰自己去思念品德与得救等问题。我既将自己献上之后,为着爱祂之故,祂所不喜悦的,我完全拒绝。后来看见我的事业,好像只有我和神活在这世界一般。”
所以他就是这样的舍去一切为着神,一切所行的都是为着爱神,他完全忘记了自己。他不再记念天堂与地狱,对于过去所犯的罪,他认错之后,也不再想念。他进入了完全的平安。他将自己交托神,或生,或死,或现在,或永远,全都不管。
我们是为着神而创造的,也只是为祂,舍去一切为着神,是不会损失的。即使将我们的“自己”都舍了,我们却要在神里面得着一切。在神的里面,我们能更清楚地看见我们的缺点,胜过在自己里面的自审。自审,其实就是自爱的余烬未除去,是“自爱”在“追求完全”的“热心的假面具”之下的行动,以致我们的眼睛一直看自己不仰望神。
他曾有四年之久,受很大的试炼。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灭亡的人,那时没有一人能安慰他。可是他的心志却极坚定。他不像许多人那样,若不是为着将来惧怕,就是为着现在担忧。他却有一种安慰自己的思想:“在我将来的日子中,不管遭遇如何,无论作什么,都是为着爱神而作。”他忘记了自己,却得着了神。
他对我说,在他的心里,喜爱行神旨意的心代替了己的心意。在他人生的路途中,所遇见的事情,都清楚地看见神旨意的工作,因此他心里满了平安,因他的心思一直向着神。当他听见罪大恶极的人所行的恶事,他并不惊奇;他常说,比这再厉害些也不希奇,因他知道罪对人所能作的是什么。他肯在神的宝座前为罪人代求,要神施行拯救。祷告之后,他很平安地与神同在。
有一天,我告诉他一件事(这事是与他很有关系的;本来他一直盼望要成功的一件事,却受了上级的拦阻),他顶简单地回答说,“他们(指上级)如此决定,必定有美好的理由,我们的责任就是顺服。”他此后再也不提了。他实实在在照着所说的去实行。后来虽然有许多机会可以提及此事,他却一言不发。
有一次,当他重病时,有一位圣人(就是刚伯来的大主教芬乃伦)来看望他,问他一个问题说,“你到底要拣选那一个,你愿意在世上多活几年,好叫你更圣洁呢,还是立刻离世到天家去见神呢?”他一点不犹预的回答说,“让神来替我拣选。我却什么都不作,只是安静的等候神,一直等到祂告诉我什么是祂的旨意。”
他那种光景使他对于任何的事物都有冷淡的态度,有完全的自由,正如天上的人一样。他没有偏见,没有自己,也没有普通人所有的成见。他愿意一切人都好,不重看这个轻看那个。就是与他脾气性情最相反的人,他也能照样的爱他们。他是天上的国民,地上没有一件事物能拉住他。他的眼光超过时间,因为一直与永远的神同在,他就越过越像神了。
一切临到他的事,无论所在的地方,所守的职责,对他没有两样,因他无处不见神。在作最卑微的事上与神相亲,和在祈祷会里是一样的。他并不需要退修,因他在日常的工作里遇见神,爱神,敬拜神,与在旷野的静寂里是一样的。
他唯一到神那里的路,与神同在的方法,就是在所作一切的事上都是为着爱神。作这事或那事都无关紧要,只要在各样事情中能使神得荣耀就好了。他所注意的是神,并不是他手里的工作。他觉得所作的事越是他的天性所不喜欢的,爱神的心反而越大,因为在此能牺牲自己的意思,来顺服神的旨意。工作虽小,但不因此减少他奉献的价值。因神所注意的,不在乎工作的大小,乃是在乎爱神的心。
在他身上还有一个特点,就是他心思的坚定。他有一种大无畏的精神,对于一切不是出于神的东西,他一无所惧。他对任何东西不希奇,不惊慌,毫无畏惧。这一种坚定的品德,和其他的美德,都是出于一个源头。他对于神有高尚的观念。让神在他里面启示祂的自己,使他认识神有无上的公义与无限的怜悯。他能安息在神里面,知道神不能欺骗他,并且凡从神来的,都是为着他的好处。在他这一边,他立意不得罪神,一切所作的事与所受的苦,都是为爱神之故。他曾说,对于里面的生命,福音书上已有命令,就是当以全心爱神。
那些在属灵生命上以他们的感觉为指导的人,以为最紧要的事就是看看自己对神到底虔诚不虔诚。这样的人在他们属灵的道路上不能坚定,因为他们的感觉是刻变时翻的。我们的情形会因我们的懒惰而改变,也会因神的律令而改变,神是按着我们的需要给恩赐的。
我们的弟兄劳伦斯,坚定的保守他自己在信心的道路里,永不改变。他是一直不变的,因为他只有一个责任,就是在神所命定的地方,执行他的职守所在的事,其他一切都不在他心上了。他不注意自己的情形,也不停步看看自己所走的路到底如何,他专一的注视神─他赛跑的目标─他以温柔、公义、慈爱的动作天天向着神快跑。他只作事,并不回想他所作的事。
他属灵的根基是结实的,并非空想的。他深深相信,凡有奇异经历的人,反而是生命幼稚软弱的凭据,因他们以神的恩赐为满足,没有进入到神的自己。
他一生的路,是一条确定而有把握的信心的道路,跟随着众圣徒的脚踪往前行。他不离开这一条十字架窄路,借着各样的美德引人得救,这就是从起初教会所注重的,其他事物他不注意。他伟大的常识,和由信心而来的亮光,叫他看见属灵生命中的礁石,就是让好奇心、幻想、爱新奇、以及人的指导等等进入了人的里面,以致多人在此沉溺。
但是,人若能专一的寻求神,这些危险就都很容易避免。在属灵的事上,一切新奇的东西,总得仔细检查,因为品德并非一大堆的东西渐渐长到完全的,而是从起初就已经完全的。
他既有这样的生命,虽然临近死亡,也无所惧。他的忍耐能力很大,到临终时更大。虽然身体上的痛苦极大,但他从来不发脾气。他的喜乐不只在他脸上看得出来,在他话语中更听得出来。所以那些去看望他的人不得不问说,到底他有否痛苦?他说,“对不起,我的确很痛,但我的灵很快乐,也很满足。”有人问他说,“如果神要你痛十年,你怎么说?”他说,“不但十年,神若愿意,就是一直到审判的日子也可以。我信神能将恩典赐给我,使我能喜乐,也能忍受。”
他有一种羡慕,就是在今生为着爱神之故而受苦,所以他很宝贵他的受苦。他甚至请弟兄们将他翻过身来躺在右边,因他知道这样躺着能受更大的苦,好使他受苦的心意满足。有一位在旁的弟兄曾有两次想设法减少他的痛苦,他也两次回答说,“亲爱的弟兄,我谢谢你,但是为着爱神的缘故,让我忍受一点苦。”常常在他疼痛的时候,他对神说,“我的神,让我在病痛的当中敬拜你。让我为你而忍受这一个,但愿与你同苦同死。”他常背诗篇五十一篇的话说,“神啊,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,…不要丢弃我,使我离开你的面;…求你使我仍得救恩之乐。”(10~12 )
当他快要离世时,他常常喊说,“哦,信心!信心!”他借信心彰显他的生活,是过于言语所能形容的。他敬拜神是不住地。他有一次对一位弟兄说,“我知道神在我里面是毋需信心的,因为信心已成为眼见了。”
在黑暗的幽谷中,他的勇敢是无比的。他说,他不怕死亡、地狱、神的审判、和恶者的攻击。
当弟兄们问他的时候,他的回答常是满有恩典和安慰的。有一次,一位弟兄对他说,“你知道落在永生神的手里是何等可怕呢?因为无人有把握说,到底他配不配得着神的恩宠。”他回答说,“对的,为着怕虚荣心之故,我也不愿意知道,但是,我们不能作一件事比我们弃绝给神更好。”(译者注:其实得永生是能知道的事─约壹五13 )
在他领了最后的圣餐之后,有一位弟兄问他舒适否,心里想什么。他回答说,“我现在所作的,将来还要作,在永世里还要作,就是高举神,赞美神,尊敬神,将全心的爱献给神。弟兄们,我们只有一件紧要的事,就是敬拜神,爱神,其他一切不用去想。”
有一次,一位弟兄请劳伦斯代祷,求神赐给他祈祷的灵。他回答说,在人一边也得有合宜的条件使他配得这恩赐。
他在一六九一年二月十二日上午九时平安逝世,进入救主永远的怀抱去了。去世时极其安静,毫无痛苦,好像睡着一般。
圣革利免叙述一位弟兄,与劳伦斯极相似,他说,一个智慧的基督徒最大的事业就是祈祷。这样的人,在任何的地方,任何的时候都祷告。他并不用顶多的话,并不以为话多就能蒙神悦纳。在他心灵的深处,与神有隐密的交通。无论在行路的时候,和人谈话的时候,或者工作的时候,随时随在与神交通。他不住地赞美神。他不只在早晨赞美,中午赞美,就是在各样动作里,他也荣耀神像基路伯一样。因着不断地祈祷,思念属灵的事情,他就变作谦卑、温柔、忍耐。但是当受试探的时候,他却像铁一般的坚固,无论多苦,一点不爱惜自己。
他不住地静念神,充满了喜乐,以致对一切虚空的娱乐置若罔闻。他一直住在神的爱里,借着信,看见光中之光,对于世界的福乐,毫无意味。借着爱,他已经得着了他一切所缺乏的。他无所求,因他在今生已经得着了他心所羡慕的,就是神。
他无所惧怕,因他知道在今生没有一件东西能害他,也没有一件东西能使他的心离开神。他不需要训练他的灵安静,因为他的心思已经安息,知道凡事都互相效力叫他得益处。没有一样东西能扰乱他。因为爱神之故,他也不知道脾气。因为他一样都不缺,所以妒忌也不能进入他的里面。他爱人并非人间的爱,乃是像神那样的爱。他的灵极其坚定,不能动摇,因他已经将他一切的道路交托神,专一的安息在神里面。
圣古里高说,没有一个人能像一位真基督徒那样勇敢无所惧怕,在他伟大的心前面,没有一件东西站得住。如果地不再给他一件东西,他有翅膀飞上天去,在神那里得以安居。他是无边际的,在地像在天一样。在情欲的潮流中,他是不被动荡的。除了他的伟大、勇敢之外,什么都肯让人。正当他让人时,他超越过那些想要拉倒他的人。
虽然需要物资维持生命,但不在需要之外有所追求。他唯一的交通是神。他好像光明的镜子,无瑕无疵,返照出神的形像,超过一切外面的感觉,也无属世属地的气味。他的美德天天加增,一直加增到见神那一天。神是光之源,在光中得以见光。在荣耀的日子里,真理的荣耀,要除去一切的黑暗。在此人要认识我们的弟兄,和一切像他的人。
当他在世时,虽然居住在一个卑微的僻静处,但是知道他的人,都能从他的生命中得着大利益。
那些被今生思虑充满的人,他能教训他们去亲近神,叫他们求神赐恩,忠于职守,无论在街上人多的地方,或在空闲的时候,或在极忙的时候,去亲近神。因他的榜样,人多受感动。人也多因神诸般的怜悯,并祂所激励而行的良善感谢神,也因为各样的失败而自卑。
这里所写的一切话并不是理想的,也不是只有在修道院里的人才能实行的。爱神,敬拜神,是每一个人的责任。如果我们的心没有与神的心联在一起,我们就不能如此行。我们与祂的交通该是这样的亲密,就是每一分钟都当与神同在,好像一个站立不稳的小孩子,时刻需要他母亲的扶持。
与天父的交通,一点也没有难处,是极其容易的,也是每一个人所必需的。圣保罗说,被神的爱激励就是为此。凡不练习这个的,凡不觉得他的需要的,凡不认识自己无能为善的,就是不认识自己,不认识神,也不知道耶稣基督是他一直的需要。
我们不能以世界的事当作推诿,而忽略了这责任。神是无所不在的,没有一个地方是我们不可以亲近神的。任何时候可以听见祂对我们的心说话,只要有一点点爱就可以,并不为难。
人若能够从烦闷,扰乱的生活中脱出来,当然可以更有机会步他的后尘。若是对于世界没有欲望与追求,不为着各样世事来挣扎,就没有一件事能拦阻我们效法他的榜样;也就能够拒绝一切,时刻活着为神,爱神,献上一切给神。像他自己所说的─失去一切,就能得着一切,(意即失去人的一切,得着神的一切。)他的心向世界那样的超脱,那样的忘记自己,就是对于自己的得救也不思念,都让神来管理。他对于人生的一切非常冷淡,在属灵生命里却非常自由,难怪他要得着超越的祝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