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圣经和摸圣经意义上有些不同。“读”圣经是为着明白圣经；“摸”圣经则是为着接触圣经。严格说，明白圣经和接触圣经是两件事。比方，这里有一杯水，我们明白它，认识它，知道它的成分，这是一件事；我们接触它、喝它，又是另一件事。就如一个孩子天天用水洗手、洗脚，却一点也不明白水里有何成分，因为不认识水。认识水里的成分，是化学家的事，因为他们研究水，所以有认识。而孩子用水洗手，是接触水，不是研究水，所以不认识水。这就给我们看见二者的分别。又好比我们天天吃饭，是在接触饭，但不一定认识饭里的成分。认识我们所吃的，有些是厨师的事，有些是营养学家的事，他们知道什么样的食物里有什么样的营养。我们都得承认，我们所吃的，我们并不一定知道其究竟，但我们却接触了，并且吃了。

我们曾花了许多工夫说到如何读圣经，来帮助大家明白、研究、认识圣经。我们也曾用几个月的时间，读摩西五经，从创世记读到申命记。读的时候，都是重在明白，并不太重在接触。为了明白每一卷圣经，我们甚至分出七个重点：总纲、中心思想、要语、分段、要义、预表和预言，并一一查读。我们只要将每一卷书中的七个重点读通，差不多就能认识、明白那卷书，也克服了读经时不能明白的难处。这七个重点，将我们平时读经不容易明白的地方点出来了。这样，我们再读创世记时，无论读了多少遍，读到末了就能领会，创世记脱不开它的总纲：神的创造，撒但的败坏，人的堕落，以及神的应许和拯救。当我们参考这些重点，再一节一节的细读一卷书时，这卷书对我们就成为透明、明亮的。然而，这些重点只在于帮助我们明白、认识圣经，并不在于帮助我们如何摸着、接触圣经。到底我们应当如何摸着圣经呢？

要摸着圣经，首先要认识圣经的本质是神的灵（约六63下）。我们必须先有这个观念和认识，如同我们接触任何东西，都得先对那样东西的性质有认识。譬如有人把食物摆上桌，你就会去吃，因为你知道那是可吃的；有人给你衣服，你就会穿上，因为你知道那是用来穿的。同样的，我们都知道台子不是用来坐的，椅子才是拿来坐的。这好像是很浅显的比方，却深含一个重要的原则。我们读圣经时，若是把圣经当作学问、道理研究，就会认为这是一本经典，是一本讲真理、讲道理的书。表面上圣经是一本经典，是讲真理的书；但其实里面乃是神的灵。主耶稣说，“我对你们所说的话，就是灵。”（63下）不信的人可能不认同我们所说的；但我们知道，圣经就是灵，神的话就是灵。最低限度我们可以说，圣经的本质就是神的灵。

在圣经里，神的话像种子一样。种子完全是生命的故事，可以说，种子就是生命的化身，是生命的具体化。生命太抽像了，但是在神的创造里，神能把生命具体化为种子。比方，一粒小小的花种，里头蕴藏着一个东西，就是生命。我们若把它种到土里，生命便会显出；但我们若拿去化验，反而找不到其中的生命。我们能在种子里找到许多成分，但找不到生命。无论任何科学家、生物学家或化学家，最多只能化验出其中的成分，却无法将生命拿出来给人看。然而，种子里最重要的就是生命。同样的，我们能从圣经里研究出许多东西，但是在圣经中有一样东西，是我们用头脑研究不来的。圣经里的灵，是我们无法拿出来给人看的；如同我们无法从种子里拿出生命给人看。

圣经的话是种子，的确有它的成分。在创世记里，我们看到神创造天地的成分，以及列祖在神面前的情形。在出埃及记里，我们看见以色列人如何在埃及受压迫，摩西如何出生，如何受神差遣。到了箴言，我们看见一些道德的论述。有人认为箴言的教训，比中国的家训高得多。这些都是圣经中的成分，却不是圣经中的生命。圣经中蕴藏着一个东西，叫作生命，叫作灵，但任谁也无法将灵和生命拿出来显给人看。

有些人曾严重的责问说，“你们说圣经里有生命，但中国的四书五经里却没有生命，这是强辞夺理，圣经岂不也是白纸黑字写成的么？”当人这样说时，我们的确无法反驳他，任我们证明、辩解都没有用，至终最好闭口不言。然而，我们可以把四书五经当作福音传，看看是否有人因此悔改而得重生。众所周知，四书五经的福音，乃是在于明明德，至终并不能叫人得重生。但我们一说，“神爱世人，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，叫一切信入祂的，不至灭亡，反得永远的生命。”（约三16）马上有人流泪悔改，得救重生；然后，这个人改变了、不一样了。这就是重生，就是生命。我们若将一粒种子埋在土里，过几天，长出青嫩的芽，我们虽没有办法拿出生命，却可以显出一个事实，证明这种子里头是活的，有生命的。

这样的比喻叫我们能有一点领会，什么叫作明白圣经、研究圣经。如同一位化学家来研究、分析、化验种子的成分一样，而且不同的种子成分是不同的，如同小麦、大豆、白米，化验起来的成分是不一样的。但我们知道，里面的生命是化验不出来的。这需要种子与地土的接触，来孕育这粒种子，生命才能长出来。化学家没有用、天大的头脑也没有用，种子需要土地，才能得着发育、生长的机会。人虽然莫名其妙，无法捉摸那个生命，但借着种子在土壤里的发芽，就能显出种子里的生命。

圣经的奥秘亦是如此，有成分的一面，也有灵的一面，生命的一面。即使是大生物学家，也没有办法讲明这个生命的故事。我们可以研究圣经中的数字，知道“七”表征完全，“三”表征复活。这是圣经的成分，是我们可以研究的。我们也能研究出，民数记是讲配搭建造，申命记是讲生活敬拜。然而，摸着圣经中的生命，却是另一面的事。神的话外面看是真理，里面看是灵和生命。如同种子一样，从外面看，每一粒种子都有其成分；但是从里面看，每一粒种子里面的生命却是另一回事。我们对圣经的认识，必须分这两面。这两面在我们身上也有连带的关系。

神的话里有一个东西，是人无法解说，也无法拿出来的，就是神的灵，神的生命。所以，我们可以说，圣经就是神的灵的化身。我们的认识若没有到这个地步，我们就会以为，只要花工夫研究圣经，研读圣经就可以了。这样，我们就完全错了，因为这是两面的事。直到今天，恐怕有些圣徒，还不会分辨这两面，就是圣经外面的成分，以及圣经里面的生命和灵。我们需要分别这两面，好使我们不仅明白圣经外面的成分，更摸着圣经里面的生命和灵。就如一粒生命的种子，我们若要知道其成分，就要好好去分析；若要摸着其生命，只要将其放在合式的土壤里，过几天自然会长出生命的故事。我们必须认识，圣经乃是神的灵的化身。

第二，我们要认识，接触圣经就是接触神的灵。基督徒绝不该迷信，然而当我们每一次接触圣经时，都该有一个慎重的观念、感觉和态度，我们乃是来接触神的灵。我们若缺乏这个态度，就不容易摸着圣经。如同我们接触食物时，乃是为着吃它，我们若缺乏这个态度，就吃不下这些食物。所以，我们的观念和态度非常重要。

每一次我们来到圣经跟前，我们都要问问自己：我们是要来研究圣经呢，还是要来接触它？我们若是为着研究，乃是研究其中的道理；若是为着接触圣经，我们便应当认识，是为着接触神的灵。然而，一百位读圣经的人中，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九，都是为着研读圣经中的道理。因着神的怜悯，许多时候在不知不觉中，我们虽然是在研读圣经中的道理，但神的灵却在那里碰着我们的灵。可以说，有些时候是我们瞎碰碰上的。这个比方虽不好，原则却很对。我们原本没有意思要接触神的灵，我们只是为着研究圣经中的道理，但却在研读的时候，神的灵碰着了我们里面的灵。这是因为圣经就是神的灵所在之处，我们接触这本圣经，就是接触神的灵。有这样清楚地观念、态度、和存心的人，实在少之又少。今天我们都需要这两面的操练：一面要操练读圣经，另一面要操练摸圣经，接触圣经。

我们必须能分别什么是读圣经，什么是摸圣经。然而至今，神的儿女中仍有许多人不会分别这两面。大部分人都以为读圣经就是读圣经，从来没有想过读圣经乃是来接触圣经，摸圣经。我们用“接触”这字，是特别的用法。有人说，我们读圣经不就是摸圣经么。我们所说的“摸”和“读”是有分别的。“读”是研究，“摸”是接触、碰着，使其和我们里面起一种作用。我们所说的读圣经，就好像是研究食物里面的成分；摸圣经、接触圣经，则如同请人来吃饭一般。两者是完全不同的。

我们需要想想看，我们已过对于圣经，有多少时候是这样去摸它、接触它。从我们的经历说，我们若不是受到一点特别的带领，对于圣经，我们百分之九十几的成分都是读圣经、研究圣经。我们想想自己，有那一次把圣经打开时，不是为着研读、研究，而是为着接触灵？恐怕次数极少。所以我们需要多学习、多操练。我们每一次接触圣经时，必须有一个慎重的观念，我们乃是来接触神的灵。我们要用这个观念来操练这件事。

其次，我们来接触圣经时，要丢弃“想要明白”的观念。这在开头时可能相当不容易，因为我们一拿出圣经，习惯上就是要研究、研读。我们若能只是单纯为着接触圣经，而不研究它，我们便蒙了拯救。然而，这真是一件难事；所以需要我们多多的操练。这里有一个诀窍，我们若能操练得好，便会慢慢看见，我们的读经很有益处。我们一接触圣经，就接触到灵。也许我们会说，我们若不研读、研究，怎能明白呢？我们便是被这个“想要明白”给害了。我们心里想，若是我们不明白，怎能有灵感？我们若慢慢的操练，就会知道，真正的明白圣经，乃是从灵感来的。我们读圣经时，最要恨恶的一件事，就是“想要明白”；我们必须丢弃这个“想要明白”。

似乎我们的话有些矛盾，读经岂不是帮助我们明白圣经，却又叫我们不能想要明白，这是怎么回事？每次我们来接触圣经时，都要拒绝这个想要明白，因为那使我们不能摸着灵。我们不要怕不能明白圣经，到了一个时候，我们定规能明白圣经，那时才是真明白。我们必须把这个想要明白圣经的观念，放在一边，如同我们参加丰盛的筵席，只要尽情吃喝摆在我们眼前的食物，而不需要去分析。这是一个很浅显的比方。我们读经若能蒙神拯救至此，便是极好了。我们一打开圣经，甚至不需要知道这是那一卷书，只需要简单地接触它。读经甚至需要这样的“糊涂”，只存着一个心，一个观念和态度，是来接触神的灵。我们一定要转我们的观念，到这样一个“糊涂”的地步。甚至我们在读的时候明白了，也要拒绝，告诉主说，“主，我不要明白，我只要接触你的灵。”我们若能这样花工夫操练读经，到了一个时候，就会发现十分有益处。

只是恐怕弟兄姊妹直到今日，并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操练。我们无法避免“读经”这个字眼，但是一用“读”字，大家都认为就好像读化学、读科学一样，不容易脱离这个“读”字，而一直的钻研。所以，我们需要很厉害的改正和考验。

第三，我们读经时，首要的是带着我们的灵，而不是带着我们的头脑；因为我们是为着接触神的灵。神是灵，祂需要我们用灵碰着祂。当然，读经有心的问题，也有头脑的问题，但是请记得，首要的还是灵的问题。有的弟兄读经，头脑真是来了，心却不一定来，不够爱神，不够爱神的命令，无心接受神的话。他们的心不来，不过是像看报纸一样，带着头脑。有些人不光带着头脑，心也来了，实在是爱神的话，喜欢神的话，要听神的话，接受神的话，存心要出代价享受神的话；但是却不会用灵，结果就不能得着圣经里生命的供应。所以读来读去，还是得着圣经里的一些教训，都是为着行为的改正，而摸不着里面的生命。

你我读经必须学一个功课，不要只带着头脑，或是仅仅带着我们的心来，乃要学习带着灵来；就是不凭头脑，而是凭灵接触圣经。我们需要一直在神面前觉得，到祂的话跟前，就是到祂跟前。我们要一直有一个敬拜的灵，而不只是带着一颗诚实的心，来读祂的话。我们必须带着一个敬拜的灵，到神的话前，接触神。神是灵，我们要在我们的深处向祂敬拜。这意思是要丢弃我们的头脑，不凭着我们对祂的热诚接触祂的话。神的话就是灵，我们不只要有这样的认识、存心和态度，并且还要操练，拒绝我们的头脑，拒绝我们的思想，拒绝我们的领会力和学习，单单在我们的深处，在神面前，存着敬拜接触祂的话。这是需要操练的。

我们若如此操练，即便是读半章圣经，我们的灵就能碰着圣经里面的灵。这样接触圣经十分钟也好，二十分钟也好，我们里面就会新鲜、明亮、刚强、饱足，因为我们里面摸着了神的灵。盼望所有愿意在圣经上有所得着的人，都能在这一点上花工夫操练，使圣经成为我们的喂养、我们的供应。请记得，这乃是圣经最宝贵的一面。当然我们承认，圣经的亮光、真理也供应我们的思想，那是另一面。

总之，圣经乃是神的灵的所在，我们接触圣经，首要的是接触神的灵。所以，我们到圣经跟前，必须拒绝我们的头脑、我们的领会力，单单从深处敬拜神，来接触这些话。我们这样用灵摸神的话，也就是接触神的灵，我们里头立刻摸着神的灵。从这样的接触里，就能生出圣洁、能力、爱和安慰，如同一粒种子落到土里，长出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果子。这不是借着教导，而是从里面长出来的，是我们的灵不仅碰着神的话，更碰着了神的灵；因为话里面有灵，有生命。

一九六〇年四月一日讲于台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