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常受文集一九六五年第三册
《第二部分 保罗书信中的灵》
第一篇 圣经的实际在于灵
基督教注重道理缺乏灵
我想我需要说一点开头的话。我们大家都知道，今天的基督教已经落到一个光景，变作一个宗教。凡是宗教，定规需要一个教义，就是道理；也需要一个仪式，就是作法。所以每一种宗教都有它的道理，都有它的仪式。基督教落到宗教，也就显出这种光景来，一面有道理，一面有仪式。这两件事很适合人天然的观念，很适合人天然的口味。人天然的口味就是愿意听听道理，看看仪式。
可是圣经给我们看见，主在我们身上的救恩不是一个宗教，完全是个生命的故事。不错，我们对于生命也需要有相当的认识，但是这个认识并不是为着知识，乃是为着这个生命的存在，乃是为着叫这个生命得以长大，得以刚强。这就像今天的医学没有一点是空洞的，空洞的理论在医学里头是不存在的。凡医学里的东西都是实行的，都是具体的，都是现实能应用的。主今天给我们的道，给我们的话，也是如此。它不是空泛的，都是实行的，实用的。
但是人天然的观念总喜欢听一些的道理，也喜欢有一些的作法，有一些的仪式；而这两样东西是和主的生命相反的，这些在圣经里并没有地位。在圣经里面虽然讲了好多事，但认真说来并没有今日基督教那些道理的讲究，它完完全全是一个生命的说明，是一个生命的指南。同时它并没有一点点的作法，也根本没有仪式。
从路德改教恢复起，他们有救赎的实际，这是没有问题的。今天再没有人能把因信称义从基督徒中间打掉了，因为这一个东西已经恢复到基督徒的生命里来了。你去读已往圣徒的传记，没有办法不承认，在这五百年的教会历史中，相当有生命的份量。但是另一面我们也得承认，人逐渐把救赎弄得道理化了，人也把对于生命的认识与经历弄作道理了。今天到一个地步，正统的基督教把许多正面的东西弄作道理了。还不仅如此，到了这些年间，有人也把生命经历弄成道理了，把生命认识的事弄成道理了。这如同神学把因信称义弄作道理一样，他们光有因信称义的道，而没有因信称义的实际。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因信称义的经历，然而他们去讲因信称义的道。他们有那个信仰，却没有那个事实。照样，也有相当的人把属灵生命的事弄作道理，他们讲生命的道而没有生命的经历，把生命的讲究弄成道理，结果几乎就变作一些理论，变作一些哲学，变作一些讲法了。
这个原因是在哪里呢？我再用医学上的比方。近代的医学从食物里面找出许多种的维他命，研究得十分精细。我们的老祖宗在几百年前，几千年前，吃那些维他命可能比我们还多，但是他们没有这个讲究。他们有那个实际，没有那个讲究。但是恐怕今天有的人，对于维他命研究得很清楚，却没有吃多少的维他命。你看见有那个讲究是一件事，有那个实际的东西又是一件事。维他命的实际是在于饮食，你总得去吃；无论怎么讲，不吃是没有用的。同样，今天我们也需要常识，也需要认识，但是更需要实际。今天我们所怕的就是说，救赎的道也罢，生命的道也罢，都变作道理，而没有那个实际。
这个实际在哪里呢？亲爱的弟兄姊妹，就在于灵。这是今日基督教的难处。不要说那些落到世界里去的基督徒，也不要说那些新派的人，就是那些正统的，那些所谓属灵的，都在灵上有了缺乏，对于灵都注意得不够，经历得不够。按着我们所知道的，比起我们应该知道的，不算太多；但是比起我们对灵实在的经历，实在的份量来说，我们所知道的是太多了。好像说我们很大的部分是知道，是明白，很少的部分才是实际的经历和实际。所以我盼望今天早晨能把这个点说清楚，同时能把这个弯转好。
圣经的中心点乃是灵
我要这样说，圣经是一本讲道理的书，这个没有问题，但是圣经所谓的道理不是空泛的，不是空洞的；圣经的道都是说明，都是指南，都是启示。因此我们不能把圣经当作道理来领会。圣经说明什么？启示什么？简单的说，它给我们看见这一位三而一的神，父如何在子里面，子如何在灵里面，而这一位灵就是三而一的神，祂临到我们身上，进入我们里头，来作我们的生命。所以全圣经说到末了，那个中心点就是说，三而一的神就是这个灵，来作了我们的生命。
另一面全圣经给我们看见，人是神受造之物中的一个中心，正如中国圣人所说的，人为万物之灵。我常想到，中国圣人说这句话很有意思。为什么人为万物之灵呢？因为人在万物中的确是特殊的，超奇的，是一个中心。神并没有定规要其他的万物作神的器皿来装神，神只定规人和祂联合。并且神并没有定规来成为别的生物，神却定意来成为一个人。就是为这个缘故，人在宇宙中有个特殊的地位。
今天基教里头的神学，他们讲人的堕落，只重在讲人犯罪，得罪神，失去了神的祝福而沉沦；他们没有看见，人的堕落乃是把神为祂自己所造的器皿破坏了。神造我们，是要我们作祂的器皿。撒但的破坏乃是把我们这个器皿破坏了，叫我们再不能合乎神用，作祂的器皿。所以当神来救赎，来恢复的时候，祂不是仅仅赎我们脱离罪恶，使我们脱离痛苦，祂乃是恢复我们再来作祂的器皿。而这一个创造和救赎里头的中心点，就是在于我们的灵。神创造的时候是给我们造一个灵，神救赎的时候也是恢复我们这个灵。神重生我们就是把我们里头的灵恢复了。
那么你现在看见，三而一的神是个灵，要给我们来接受；在我们的里头又有一个受造而重生的灵，这里有两个灵。你在圣经里最少能找出三、四处的地方，在一节的里头同时提到这两个灵。比方主耶稣说，‘神是个灵；所以拜祂的，必须在灵和真里面拜祂。’（约四24，原文）。这就是我们这个灵来拜神那个灵。主又说，‘从灵生的，就是灵，’（约三6），前一个灵就是神的灵，后一个灵就是我们的灵。还有罗马八章十六节说，‘圣灵与我们的灵同证我们是神的儿女。’（原文）。这里也是两个灵一同作见证。到了林前六章十七节又说，‘但与主联合的，便是与主成为一灵。’我们能与主成为一灵，就证明说，原先不是一个灵，乃是两个灵。
在圣经中最少有这四处给我们看见这两个灵。我们得重生，以及我们重生之后的生活，我们的得胜，我们的成熟，我们的成圣，我们的事奉，连我们将来身体的变化，全数都在于这个灵。因此我们必须对这个灵有够多的认识。我们看见圣经里头就是以这个灵为中心，很重的提到这个。但是我们读圣经的时候，不太注意这个，只注重许多别的事；因为许多别的事与我们的观念很近，在我们观念里头就是没有这个灵的故事。因此五百年来的恢复，对于灵的注意还是不够。我们信到了这末后的时候，神一定要逐渐的恢复这个。根据这个立足点，我们现来读新约圣经。
四福音是讲主成为灵给人接受
新约圣经的头四卷是福音书。我们不能不敬拜神，这本圣经不仅里面的话是神的启示，连它每卷安排的次序都有神的主宰在里头。就以这四卷福音书来说，你在这里想想看，是非常的有意思。马太福音是头一卷，一开头就说，这一位耶稣基督，一面从神来说，是神来生到人里头；另一面从人来说，祂是历代先祖带进来的一个后裔。所以马太福音一开头就给我们看见主的家谱，那个家谱几几乎乎是整本旧约圣经的一个纲领。全本旧约圣经提炼出来了，就是马太第一章的家谱。旧约圣经就是讲历代的先祖承接神的应许，带进这一位奇妙者。现在这位奇妙者来到，祂就是神的自己进到人的里面，祂就是以马内利，神与人同在。马太福音的中心点就是重在这一位要与我们同在。所以在马太福音里头最少题过三次同在。一次是提到以马内利，就是神与人同在。还有一次说，‘无论在那里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，那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。’（十八20）。还有一次，当祂复活之后说，‘我就常与你们同在，直到世界的末了。’（二八20）。这一位以马内利，这一位神与人调和者，祂既和人调和了，祂永远不再与人离开，祂就与人同在直到这个世代的末了。祂是这样的一位，这是马太福音给我们看见的。
再看当中的两卷，马可和路加福音，它也不讲同在，也不讲道成肉身，也不讲以马内利，它是给我们看见，这一位神与人同在者，这一位道成肉身者，这一位以马内利，祂怎样在人里面活着，祂怎样活出人的生活来。祂活在地上作个真人，三十三年半在地上过实际人的生活，这就是马可和路加音给我们看见的。
到了约翰福音，它的重点是给我们看见，这一位太初的神，到了世界里头成了一个人，而后祂到十字架上去。祂到十字架上去，就从肉身转到灵里。十四至十六章是一个大的转捩点，就是主从肉身转到灵里。一转到灵里，祂就能够叫人住在祂里面，祂也能够住在人里面，祂与人就完全相联。这个相联，这个联合，就在于这个灵。到了约翰福音末了的一部分，二十和二十一章，你就看见这一位奇妙者，祂最末了显出的形状是一口气。这个真是奥秘极了。你看我们这个人的生存是在于生命，我们一切的故事都在于生命。但是生命这个东西就在于一口气。所以我们中国人说人死了，就说是断气。气一断，就了了，生命就没有了。而这个气是什么东西？这是相当玄妙，又是非常实际。约翰福音所记载的，就是三而一的神调在列祖所传统下来的后裔当中。这一位奇妙者是谁？祂就是那位从亘古，从太初就有，创造万有，三而一的神，和历代先祖们传统下来的后裔，调成一个的一位。祂是太奇妙了，而这一位奇妙者到末了就是一口气，这一口气就是这个灵，来给我们接受。我们今天信福音，不是信一些道理，乃是来接受这一口气。我们今天所信的这位主耶稣，和别的教主都不同；人信别的宗教是信一个教，一个道，我们信主耶稣，乃是把祂这口气吸进来。
四卷福音书开头给我们看见一个家谱，这个家谱带进一个后裔，这个后裔就是三而一的神调在人里面产生出来的。而四福音讲到末了给我们看见，这一位奇妙者到末了就成为一口气。祂吹一口气，叫人受圣灵，祂就是这一口气。我从前说过，在希腊文里气与灵是一个字。主耶稣吹了一口气，叫人受圣灵，这话蛮可以翻作叫人受圣气。为什么缘故主向人吹一口气，就是叫人受圣灵？因为那个灵就是气。所以转到末了，这位奇妙者就是这个气。我们今天传道，老实说不是光向人传一个道，我们是藉着这个道把这口气传给人；我们是用这个道来叫人对于这个气有认识，有倾向，有欣赏；我们是用这个道把这个气介绍给人，打动人的心，让人受了感动之后，不仅用头脑赞成相信这个道，并且把自己从里到外向这一个气完全开启了，来一个悔改，来一个祷告，这个悔改祷告就是呼吸，就是把这一口气吸进来。
所以弟兄姊妹，基督徒正确的传福音不是讲道理，正确的传福音乃是个灵的故事。比方讲罪，也许我们能举出许多事实与理由来，证明人有罪，结果人也承认有罪。但是这个是在头脑里，好像人承认二加二等于四一样。这个不是主的救恩，这是一个宗教。主的救恩是什么呢？乃是当我们讲罪的时候，我们这个话里头带着灵，这个灵摸着了人的深处，叫人不光头脑承认有罪，同时还在深处，从里头叹一口气说，哎呀，主，我是这样的一个罪人。就是这样一叹气，主这气就进去了。这一个就是里头的信，就是里头的得救。人的得救就是重在灵里头把主吸了一下，和主有一次呼吸。当人听了福音，深处受了感动，受了搅动，他说，主啊，赦免我，我从前得罪父亲，又得罪母亲；他这个认罪实在就是呼吸。他越在那里认罪，就越在那里作呼吸。末了他说，主啊，我感谢你，你为我死在十字架上，我接受你。他越这样祷告，里头越觉得清凉平安，这就是主这个气进去了，就是主这个灵进去了。
弟兄姊妹，四卷福音书说到末了就是讲出这一个。你再回顾你所读的四卷福音书，来一个鸟瞰式的读法，用一个抽象的眼光来看，这四卷书就是讲这个。那位永远就有的三而一的神，创造万物的主，有一天进入历代的先祖传统下来的后裔里头，神与人就调成一个；祂在地上生活，末了经过死而复活，就成了这一口气，给人来呼吸，给人来接受，这个是四福音。可惜的就是我们已往来读四福音，都不过是读出许多教训来，读出许多亮光来，读出许多榜样来，读出许多故事教导来，我们就拿这些讲给人：你看主耶稣怎样喜欢小孩子，主耶稣怎样温柔，主耶稣怎样谦卑，主耶稣怎样吃苦，怎样忠心，怎样宽大。这些都对，但是有一个中心点我们不太讲它，就是主耶稣怎样成了一口气给人来呼吸。你看见没有呢？当我们讲到祂是满有怜悯，宽大为怀的时候，祂这个灵也随着作工，这是真的，但是你要知道，人得着帮助，并不是得着你道理的帮助，乃是因为人里头的灵被启发了，人的灵动了，里头碰着主的灵了。
所以当你讲道的时候，底下也许有一千人都听见了，但是真得帮助得救的人也许只有五、六个人。大多数的人都是在那里用头脑听，但是这五，六个人是灵里起了响应，在灵里来呼吸主。他们所听见的道理会忘记，但是他们里头碰着主，得着主，是他们永远忘不了的。
今后我们要注意灵过于注意道
所以亲爱的弟兄姊妹，你我的眼都得开启，今后你我不是轻忽道理，但是你我必须看重灵。为着要说明灵，自然也需要一些道理，但是我们绝不可光讲空泛属灵的理论，必须注重灵的实际。我们今后事奉也好，工作也好，站讲台也好，我们必须助人认识这个灵，认识这个气，学习多呼吸这个气。盼望今后我们中间不是以道理为中心。人到我们中间来，不是要听道，乃是要用灵来呼吸。人到我们中间来，他们的感觉、倾向、爱慕，并不是这里有好道理，乃是这个地方有新鲜的空气。慢慢的在基督徒中间应该对我们有一个印象，这些人虽然是讲好的道，但是他们的中心不是道，乃是灵，乃是一种属灵的空气。我们仰望主的怜悯，在各地教会一定要达到这个目标。各地弟兄姊妹来在一起，无论是大聚会也好，小交通也好，所给人的印象，都不该是在那里查经、讲道、听道、或是研究道理；而该是有一种空气，有一种灵，叫人呼吸神，得着神。
我盼望弟兄姊妹今天能有一个看见，今后我们的读经不要太去研究道理，今后我们的读经要从里头吸取这个灵，呼吸这个灵。我们每一次释放信息的时候，我们所给人的印象是这个灵出去，过于这个道出去。我们今后事奉的路，不能够都像从前那样讲道。道是要讲的，但是道与道不同。从前道是重在道，今后道是重在灵。从前讲是重在讲，灵未必出去；现在一开口讲，灵就出去了。并且所讲的不是空泛的，不是理论的，不是道理的，乃是把实在的东西摆在人跟前，并且摆的时候灵也出去了，碰着人的灵。因此我们整个讲道的方式都得改变。我们从前讲道的方式是道理重，灵不够。今后我们把道送出去的方式是灵。我没有意思讲一篇道给人听，但是我每一次讲台就给人一个灵的空气。人觉得这个弟兄所讲的实在是一篇好的道，但是他所给人的印象并不重在道理，乃是这个灵。
我们盼望今后各处讲道，不是重在把道讲给人听，乃是重在用道把属灵生命与事实介绍给人，并且把摸着这个属灵生命事实的路指明给人，让人灵里碰着这个东西。所以我们平日对于这个灵一定要有操练。我再说，读祷最有帮助。灵一定要操练。这样，等到我们去讲的时候，并不是讲一篇空泛的道理，乃是讲我们自己所经历的实际，而且把这条路指给人。同时在我们的聚会中，即使是在讲道的聚会中，前后都应该满了祷告。我们一定要用这个灵来带弟兄姊妹，会中不要太仪式，不要太形式。实在说来，一地聚会若是来一百多人，都不必摆出一个讲台来，不要太形式。总得带弟兄姊妹有一个空气，多有祷告，灵一定要活。
读祷是在台湾先开始的，但是洛杉矶教会也跟上了，听说比台湾这里更厉害。我最近接到他们的信，现在连主日早晨的讲道都没有了，全部是读祷了。又说连传福音都是用读祷，并且来的人特别多，得救的人也多。还不仅如此，因为实行读祷的缘故，连财物的奉献都受了好的影响。
我不是在这里介绍一个作法，我是说今天你我要看得清楚，我们服事主不能光讲道，也不要有一定的作法；我们自己平常一定要和主有好的交通，灵要活，灵要新鲜，这是我们的本钱；而后到任何的聚会中，不用任何方式来捆绑人，大家的灵都能释放出来，叫人来到这里遇见一个东西，不是道理，乃是活的灵。仪式是没有了，但是大家并不胡閙，人一进来就碰着这个灵。主与我们的灵同在，我们的灵把主的灵释放出去。我们虽然有道，有话，话和道不过是个说明，好让天上新鲜的空气给人吸着，给人碰着。每一个人到我们的聚会来，都碰着着一个新鲜的空气，这个东西叫人一生一世得帮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