需要医生的医生
我疯狂的推开手术室的门冲进去,握着儿子冰冷的手,心想:“孩子,爸爸这双手救过多少病人,却救不了你。”我愤怒又绝望的环视呆立两旁的医生和护士,我该向谁要回我儿子的命呢!我甚至没有机会救自己的孩子。愤怒和绝望冰冷的侵蚀、占据我的全人。
 
一帆风顺,人人称羡
金门,一个略略突出海面的蕞尔小岛。半个世纪以前,它历经过八二三炮战洗礼;我就出生在这一个中外驰名的小岛。金门是个很贫瘠的地方,我从小就跟着父母上山下海工作。虽然生活条件极差,但凭着一股乡下孩子的傻劲,努力用功,在学业和事业上居然也能出人头地。
一九八九年医学院毕业后,我很快的申请到公费留学,出国取得博士学位。回国继续冲刺,顺利取得五张专科医师证书,也在一所医学中心担任科部主任。我认真作教学研究、带学生、发表报告,二〇〇三年更通过教授资格审查。我有一个人人称羡的和乐家庭,原为护士的太太,婚后毅然决然作起全职的家庭主妇,悉心照料一家四口的大小需要。我们那对聪明可爱的儿女,不仅乖巧,并且多才多艺。生活虽然忙碌,却也平顺充实。每年我们必定利用开会的会期,全家一起出国旅游。日子看起来光彩夺目,真是美好。
 
人生无常,幸福变色
就在二〇〇五年九月的一个深夜,五岁的儿子从床上爬下来,站在房门口,皱着眉头说他被热醒了。我伸手一摸,额头是滚烫的,连忙抱着他冲到急诊室。没想到这一出门,他就再也没有回来。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,令我难以置信的是孩子竟得了白血病。凭着我的专业能力和态度,我们只有很快的接受这个事实,开始作长期抗战的准备。我们相信医学研究的统计数据,相信学者专家的推论说法,相信儿童白血病高达九成的治愈率,当然也相信医院里的同事们会尽心尽力救治我的孩子。我们更相信自己的医疗能力,一个专业的医生父亲,再加上无微不至的护士母亲,还怕照顾不了自己的孩子么?
九月中,孩子接受一项小手术,在静脉里埋软管准备作化疗。这是一个很小的手术,却万万没想到主治医师一失手,将大血管划破了。医师不愿让守候在外的我知道手术的失误,也未立即请求血管外科医师协助,孩子小小的生命就这样结束在冷冷的手术台上。我在手术室外耐不住超时等待,打电话进去询问,却被告知恶耗。我疯狂的推开手术室的门冲进去,握着儿子冰冷的手,心想:“孩子,爸爸这双手救过多少病人,却救不了你。”我愤怒又绝望的环视呆立两旁的医生和护士,我该向谁要回我儿子的命呢!我甚至没有机会救自己的孩子。愤怒和绝望冰冷的侵蚀、占据我的全人。
猛然想起孩子的母亲还在病房整理衣物,拿起电话要通知她快来手术室,却忘了如何拨号。电话拨通了,却不知如何启口,只能重复喊着:“快下来!快来手术室!孩子…!”在手术房迷宫似的走道上,孩子的妈游魂似的找不到方向,口中喃喃喊着孩子的名字。我心里淌着血,低着头扶她,茫然走向孩子的手术台。面对孩子,她没有嚎啕大哭,啜泣着轻呼孩子的小名,伸出颤抖无力的手,轻轻拭去挂在孩子眼角的泪水…
失去了心爱的儿子,事情却没有就这样结束。接下来一年半的时间里,我们不断受到相关人士无情的搅扰和冷漠的逼迫,身心的创伤实非言语所能诉说。为了生存下去,透过朋友介绍心理治疗师,作了几次昂贵的心理治疗,只是效果并不如预期。后来,又有朋友介绍我们去参加整整三天三夜的禅修。原本以为得道高僧的开示,能带给我们些许安慰。只是回来之后,仍是一片茫然;忧伤的气氛,依旧笼罩全家。这样过了一年多,眼看我们夫妇俩已经走到了尽头,原本充满欢乐的家庭,无助的逐步走向无法预知的黑暗。接着,我得到了一个短期出国进修的机会,希望新的环境可以把我们带离这个不能自拔的深渊。
我有两个选择,去西雅图或是圣地牙哥。前者,有我专业领域最需要的医疗研究技术,只是那里的天气,整年阴阴雨雨,不是我疗伤止痛的好地方。后者,在医学研究领域方面,离我的专业稍稍远了一点,但是那里经年蓝天白云,尤其适合恢复我的心境。于是,我选择了圣地牙哥,盼望那里能成为我抚平创伤的地方。结果,我们在那里的确得着了医治,不过并不是和煦的天气温暖了我们,而是我们一家人得到了心灵的医治,真正的医治,永远的医治。
 
回家的路,很短也很长
太太的一位同学好友,就住在离圣地牙哥一小时车程的城里。她和她的丈夫得知我们的情况,就深切为我们祷告,并透过多位弟兄姊妹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。我们在聚会中听到许多生动的见证,这些见证和他们真诚的态度,逐渐温暖、软化我的心。我心里暗想,这些人的智慧能力、事业成就,那一个比我差?他们却是如此热切、真诚的倚靠神,我凭什么还拒绝神?
经过许多次的聚会,我对自己的能力何等有限,无法处理生命的问题有了新的认知。我看清自己软弱的程度,承认无法凭着自己活下去,更不用说要带领妻子女儿走出悲伤。借着他们的分享,我知道有一位大能者,正等待我投靠祂。不过,我却像一个飘泊已久的浪子,知道家里有一切的美好,有安慰,有医治,有呵护,却摸索不到回家的路。每一次只要唱诗歌,我的眼泪就流个不停,不能自己。只是一读起圣经,就好像在看故事书,心里完全没有触动。
就在这个当儿,我遇见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弟兄。他原来是一位事业、家庭都比我更令人羡慕的健康人,因为生了一场大病而失去了一切,终其一生要在轮椅上度过。他见证神如何将他从死亡边缘拯救回来,如何让他在召会生活里蒙受照顾与供应。他也见证神如何作他的倚靠,让他继续在大学里教书,并且自力处理生活上的一切大小事情。他向我见证在主里得到的平安与喜乐,并时时将感谢和荣耀归与神。他的见证像一把奇妙的钥匙,轻轻打开了我闭锁的心门。
一次小排聚集时,读到可十六16:“信而受浸的必然得救。”那位坐轮椅的弟兄直截了当的对着我说,“你不觉得这些话简直就是为你说的么?你还在等什么呢?”我听到的虽然是他的声音,却似乎知道这是神在向我说话,不等他话说完,就说,“我要受浸。”
 
完全的医治,永远的医治
受浸后,我向主耶稣要了第一样东西─平安。主借着弟兄们用圣经的话喂养我:“应当一无挂虑,只要凡事借着祷告、祈求,带着感谢,将你们所要的告诉神;神那超越人所能理解的平安,必在基督耶稣里,保卫你们的心怀意念。”(腓四6~7)我单纯的照着神的话,将一切的忧虑告诉祂。虽然肉眼看不见祂,却清楚感觉祂活在我里面。我只要转向祂,就有光、有满足,有喜乐和平安。
过了半年多的召会生活,我与妻子有了明显的改变。我们开始脱离忧伤与愤恨,开始敢于回想孩子过去可爱甜美的模样,这是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。到了我们收拾行囊,准备要回台湾时,一位姊妹不舍的对我们说,“很高兴看到你们哭着来,却是笑着回去。”是啊,这种心灵治愈的奇妙过程,除了当事人自己,和在我们左右的见证人,其他人是不能理解的。这位救主是如此的真实、甜美,祂所给我们的何止是欢笑而已。是主让我们有力量,回到曾经令我们伤痛欲绝的地方;也是主让过去的一切,不再消耗我们的心灵。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崭新的生活,是我们从来没有过的新生活。
经历了主甘甜的医治后,我们向主立下心愿,愿意周遭的亲朋好友也能听见福音,同享奇妙的救恩。曾经扶持过我们的友人,亲眼目睹这个家庭所经历的拯救,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同受浸;一辈子拜偶像的岳母,看见我们夫妇的改变,也在主前接受救恩,带着女儿一同受浸得救。妻子原已经专业医师判断不可能再孕,但我们却经历了“在人这是不能的,在神凡事都能”(太十九26)。主又赐给了我们一个孩子。毕生从事医疗志业的我们,得到真正的医治,这个医治不是部分的,是完全的;不是短暂的,是永远的。
(见证人:黄坤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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