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个生长在穷乡僻壤、没没无闻的乡下女子;以后,因着主的怜悯、拣选及大爱,一生饱尝主恩,过得丰富而有意义。可以说,自从我遇见主这位属天荣耀的王,我这乡村女子的一生,彻底的改变了;同时,全家人的生活也因祂重写了。
幼年负轭,低肩背重
一九一四年,我出生于福建省闽侯县南通镇,一个偏僻的小渔村。父亲开了一家制造渔船的小型工厂,因着经营事业需要记账,不识字的母亲帮不上忙,便送我到私塾学习识字和记账。从十二岁起,我就开始帮父亲记账;又因母亲体弱多病,也学着操持各种家务。每当父亲出差不在家时,小小年纪的我就得扛起打理家事的重任。这许多的劳务,训练我成为低肩背重,作奴仆服事的人。诚如圣经哀三27 说,“人在幼年负轭,这原是好的。”
母亲生下我之后,接连生了两个女孩。她们一出生就交由他人领养。母亲又陆续生了三个男孩,他们虽然白胖可爱,却都不幸夭折;最后,家里只剩下我和小妹两个孩子。多次丧子之痛,使得母亲终日落寞寡欢,以泪洗面,经年体弱多病。在重男轻女的观念下,父亲为了传宗接代,竟开口要另娶一房。母亲起初不肯,但父亲以“出家”为要胁,母亲不得不勉强答应。在父亲另娶之后,母亲常受排挤,不得不移居他处,内心倍受折磨,多年后竟郁郁而终。我自少眼见母亲如此煎熬,感同身受,恨不能代母受苦。
嫁入夫家,苦难随至
十五岁那年,邻村一户人家,据闻我十二岁即能代母管理家务,便托人提亲。虽然我舍不得离开家,放不下受苦多病的母亲,但因夫家的催促,不得不于二十一岁时出嫁。家中劳务只好转由小妹承担。然而万万没想到,结婚是我苦难的开始。夫家是一个传统大家庭,人多嘴杂,使我常动辄得咎;又因妯娌之间的争竞谗言,使我处处受为难。原先公婆看我能干,期望我能帮忙打理家务,怎料我闷闷不乐,积劳成疾,不能料理家事,也就渐失公婆的欢心。
我的婆婆相当迷信,我只能跟着她吃素、念经。在一次大病初愈之后,我遭邪灵攻击附身。一天,母亲前来探视我,见我语无伦次,神智不清,难过得肝肠寸断。夫家却认为是我娘家供养的“狐仙”作怪,从此不欢迎娘家的人与我往来,也不许可我回娘家。日后邪灵离开,我逐渐康复,恢复正常。这场凶恶可怕的经历,刻骨铭心。
新婚之初,丈夫在外地求学,毕业后又被分发到福建省县城。虽然我在婆家身心受到煎熬,却也不敢对他诉苦,深怕影响他的学业或工作。一日,他回来探视,见我身体状况不佳,便把我带在身边照顾。我与他同住不久,身体逐渐好转,便怀了大儿子。之后,抗日战争开始,日军在各地烧杀掳掠。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患了严重的百日咳,连出外就医都不得其门,只能深藏家中吃草药。直到日军退去,丈夫返家,才得出外就医。尔后,两个女儿陆续出生。
赴台团聚,重新开始
以后,丈夫被调至台湾铁路局工作,我深怕公务员的微薄薪水,不够全家生活开销,便带着三个孩子留在老家。另一面,我万分不舍多病年迈的母亲。一天,我的舅妈对我说,“姑爷还年轻,你若不跟着去台湾,若是婚姻出了枝节,岂不误了大事?”这番话点醒我,便赶紧收拾行李,辞别公婆,于一九四八年携带三个年幼的儿女来台依亲。
在来台之初,先住在圆山,全家挤在六个榻榻米大的房子里。一九五三年,迁入北投铁路局丽园新村。那时先生的办公室正好移至北投,与家相邻,就近照顾我们。翌年,小儿子出生。在全家迁到北投之后,一天,有两家基督徒邻居,邀请我们参加福音聚会。在聚会中我深受感动,本想立刻受浸,无奈丈夫极力反对,只好作吧。这班基督徒邻居,便为此迫切代祷。其实,我相当厌烦人情世俗的缠累,尤其是逢年过节,丈夫连日邀请朋友又吃又喝,把我累到卧病不起。丈夫本性喜欢结交朋友,甚至负债宴客,也在所不惜。于是,我下定决心接受主耶稣,于一九六〇年受浸,归入主名。
起初,我对成为基督徒有些顾虑,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一位召会中的姊妹:“恐怕我不能像你那样为主殷勤奔跑,我的家庭和体力都不能跟你比。”她对我说,“这并不是人所能定规的。”果然主的能力,不是人所能想到的。自从受浸那日起,我真是得到主浩大能力的供应,正如太十九26 所说,“在人这是不能的,在神凡事都能。”
读经祷告,恢复健康
得救的头三、四年间,我与一群姊妹读经追求,在真理和生命上建立根基。我们每天读一章圣经,并且把心得写在本子上,交给张王帅信姊妹批改。我虽然文笔不佳,也写了一、二十本读经笔记。那时,我处在极大的试炼中,主的话常常给我应时的帮助。有一天,我读到赛三十20 :“主虽以艰难给你当饼,以困苦给你当水,你的教师却不再隐藏,你眼必看见你的教师。”这句话顿时解决了我心中的难处。因着每天都有主的话,满了亮光、启示和能力,即使遇到风吹雨打,我依然站立得住,不为所动。
当时亲友个个都讥笑信耶稣的人,但主给我传福音的负担,丈夫那些吃喝玩乐的朋友一到我家,我就对他们传讲主的话。主的话是两刃的利剑,使他们哑口无言。这是主作的,使我完全得着释放。
因着主莫大的恩典和医治,我的身体完全恢复健康。受浸前,只要搭车到台北市区一趟,便会晕车呕吐数日。奇妙的是,受浸后不久,一位弟兄从美国回来开特会,讲解以西结书,我一连十天坐车到台北参加聚会,也没有晕车。我虽然听不懂信息,却是满心喜乐。弟兄姊妹起来奉献,我也跟着奉献,把全家一一列名奉献给主。
这样的奉献果然蒙主悦纳。我得着丈夫的谅解,能参加所有聚会,但试炼也随之而来。丈夫向来顾家,在我信主之后忽然改变;我向主的心越热切,他向外的心越放浪,甚至两三天不回家。我常与他争执,后来在召会服事者的教导下,才知道不能用自己的力量,必须顺服在神的面前,因此我开始学习恒切的祷告。
不久,我为他忧心过度而病倒,有一天,忽然连话都说不出来,全身直冒冷汗。医生要我赶紧住院,恐怕随时都有生命危险。那晚正逢除夕夜,丈夫因此回到我身边。他怕我就这样走了,心也软化下来。他说,“如果你能好起来,我就同你信主耶稣。”他这样答应之后,我的病渐渐好起来。检查的结果出来,医生说没有毛病,只是身体虚弱。出院之后,我的丈夫受浸得救,也逐渐脱去世俗爱好。我俩自此同进同出的过召会生活。
完全交托,儿女蒙福
“当信靠主耶稣,你和你一家都必得救。”(徒十六31 )
神的救恩不仅临及我和我的丈夫,也临到我的四个孩子。长子个性倔强,空军机械学校毕业前,对于自己的前途与兴趣常感矛盾,因而故意考不及格。后来竟与长官争吵,差点出事。我夜间在祷告中,觉得他出事了,就哭了起来。丈夫责问我:“那有人会在祷告中哭起来?”第二天我们收到限时信,说他在军校与长官争吵。我们害怕他违犯军法,连夜赶赴军校,才把事情妥善处理。至此,大儿子才肯顺服,与我一同祷告,不久也受浸归主。
毕业之后,他被派到陆军运输署船泊连,分发至马祖前线。当时海峡两岸正在炮战,夜里需要起来巡防,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,他学习信心的功课,也与他父亲一起祷告。那时我早晚在神面前屈膝,求主保守他平安回来。主是信实的,他不仅平安回来,也很快找到工作。他在农校任教五年之后,便接受主的呼召,至花莲全时间服事主。
我的小儿子则在金门服兵役,那时正逢中美断交。我与丈夫早晚恒切祷告,求主保守他不遇见凶恶。神是信实的,他在金门一年五个月都平安。快要服完兵役之前,我与丈夫向神祷告,寻求祂在这孩子身上的旨意,结果我们感觉主的心意,是让他参加召会的全时间训练。训练结束之后,他在婚姻和工作的事上,都相当顺利。
我的大女儿个性强,受苦最多,婚后常有争吵,有一回差点离婚。我与丈夫跪在床前为她祷告,汗如雨滴。就在那个祷告之后,她与女婿不但和好,并且出乎意料的怀孕生子。二女儿性格柔和,从未惹我生气。二女婿外柔内刚,有传统迷信的背景。后来她全家移民关岛,二女婿找工作遭遇困难,便问我:“要如何祷告才能得神答应?”我以太七8 回答他,“寻找的,就寻见;叩门的,就给他开门。”结果神真被他寻到了。他比我女儿更有心读圣经,对主有爱,对人有热诚。
开家晨兴,日日得胜
孩子相继成家立业,我年纪也渐老迈,双脚不良于行,但蒙主怜悯,每早晨在家中接待弟兄姊妹晨兴,持续二十多年。生命互相流通和喂养,使我不致缺乏。我虽有病痛和其他缠累,但仍持守定时祷告,与姊妹们为国家、召会、家庭、儿孙及有难处的人祷告,经历了主无比的信实,祂是又真又活。
林后四16 说,“我们外面的人虽然在毁坏,我们里面的人却日日在更新。”我身体上的痼疾很多,都是靠着主的恩典一一度过。一九八四年,我的右腿痛得不能动,医生宣告是老化,没有药物可治。我听了之后,心想既无药可治,就不需要到处求医了,单单仰望主的怜悯。一日,我拄着柺杖去洗温泉,在浴室旁摔了一跤,虽有皮肤破损,当下忽然感觉右腿能动了。一九八七年,我三叉神经痛得厉害,医生不肯为我开刀,说我年岁太大,恐有后遗症。此外,我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,另一只因眼角膜脱落全盲,主却保守我安然度过这几十年,每天仍能读祂圣洁的话语,并看见在祂里面有何等荣耀的盼望,就是将来我们这卑贱的身体也要改变形状,同形于祂荣耀的身体(腓三21 )。并且,基督是我们的生命,祂显现的时候,我们也要与祂一同显现在荣耀里(西三4 )。
召会生活,福乐之地
一九九八年二月,我的丈夫安息主怀,从外面看,我所过的是老寡妇的生活,形单影只,但在我里面,有主扶持,天天加力。十月,我在儿女再三要求下,搬去与小儿子同住。他为我在他家隔壁预备了一间房子,有孙子、孙女、及其他姊妹轮流与我同住。我所需要的都有人为我预备好。孩子们有家庭和工作,并在召会中担负极重的服事,我常因此觉得过意不去。然而,孩子们的孝心让我深感安慰,我只有为他们祷告,求神祝福他们。
我一向独立生活惯了,现在经常麻烦别人,行动又不便,关在家里像在坐监牢。这时主的话成了我应时的拯救,有时一读圣经,就是一两个钟头,心思完全被主话充满并更新。此外,我也喜欢唱诗歌,因为歌辞把我的心情和经历都描述出来,以致越唱越得着安慰与鼓励。箴九10 说,“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,认识至圣者便是聪明。”借着读圣经、唱诗歌,我与神有许多交通,不致成为一个喋喋不休、活在过去的老人;反而因着主应时的话语和及时的指引,对人事物有正确的判断。
我从前害怕要参加许多聚会而不敢信主,等我尝到聚会时的甜美滋味,就天天跑会所;聚会实在是我属天的加油站。如今我年纪老迈,行动不便,仍渴望参加聚会。每个主日上午,我在儿子和媳妇的搀扶下,搭乘电梯就能与弟兄姊妹一起聚会。我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不多,因此竭力把握每次的聚集。
回忆这平凡的一生,我是一个生长在穷乡僻壤、没没无闻的乡下女子;以后,因着主的怜悯、拣选及大爱,一生饱尝主恩,过得丰富而有意义。可以说,自从我遇见主这位属天荣耀的王,我这乡村女子的一生,彻底的改变了;同时,全家人的生活也因祂重写了。
(见证人:柯刘慧娟)
后记:柯刘慧娟姊妹于主后二〇〇九年十一月离世。她在离世前晚即告知儿孙,她将心脏衰竭而走,并背唱诗歌以示道别。离世当日,她一如往常的清早起来,坐在床前等候弟兄姊妹前来晨兴。晨兴后,她在家人的服事下享用早餐,并在看护人员的协助下沐浴洗身,随即回房休息。当天上午十一时许,她在小儿子的目送下安然辞世。她真是太阳晒熟的美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