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这个人仍是一个在旧造里的人。不论我们说了多少操练灵，随从灵，我们这人还是在旧造的人里面。在我们这旧造的人里面，灵是最迟钝的，以致我们很容易落在办法里，很容易倚靠办法。一有了办法，就像有了床铺，我们躺在上面就起不来了。我们即便不要旧褥子了，却还是去找新褥子。无论是旧的还是新的，都是褥子，我们总是躺在上头不肯离开。
随从灵不呆板
按我的观察，整个台湾岛从北到南，有好些地方的圣徒，他们采取办法的本领很大，旧办法的确是丢了，但新办法却是十足的采用。采取办法虽不算坏，但是太倚靠办法，这办法就变作规条了。譬如，现在台湾风行的办法是喊叫，在台湾的聚会十足可以称为喊叫聚会。弟兄姊妹们只知道这一招，好像学打拳的人只知捣拳头，别的都不知道。你喊过了我喊，我喊过了他喊；弟兄喊过了姊妹喊，姊妹喊过了弟兄喊。当然你不能厚非这个喊，喊有喊的长处。捣拳头也没有错，但仅仅捣拳头就不太高明了。不要说别的，即使是我们这笨拙的身体，打起拳来，也有好多打法，并非只有一个打法。我们的灵比我们的身体灵巧多，相信我们的灵不会笨拙到只会喊叫而已。
我们如果要跟随灵，就要知道，灵像风一样是随着意思吹的。有时候吹得很凶，有时候吹得非常柔和。譬如，暴风来了，钢骨水泥的房盖都给掀走了；但是微风来时，真叫人舒服。有时风是从南方吹进来的，过两个钟头，又从北方吹进来，也许又从西方吹进来，有时又从东方吹进来，有时也会有旋风，可以说各个方向都有。灵也该是如此随着意思吹的。
现在大家对释放灵没有成见，但是太避难就易，只愿意往一个方向吹。若是稍微调个风向就觉得难，再来一个旋风就觉得更难。难道我们的灵只会一招，只会喊叫？按着主的灵来说，难道主的灵只会带领我们喊？每一次聚会从开头喊到末了？这次聚会喊过了，下次聚会还是喊？现在无论什么聚会我们就是喊，连擘饼聚会也是喊，好像主的灵没有别的带领，只带领我们喊。
我不是说喊不对，乃是说如果仅仅喊就有问题。主的灵给我们的带领，一定是多方的。在圣经里，譬如诗篇，有的祷告有“哦主”这个呼喊，有的是长篇祷告，有的是短篇祷告，有时还来个“细拉”。细拉就是停一停，静一静。这给我们看见，即使在旧约的时候，古圣灵感的发表也是多方的。到了新约，我们仔细读，也能读出那些祷告、赞美、呼喊主名、歌唱等也是多方的。然而不知为何，我们一作就是“一方”的，好像聚会中除了喊，听不见十句八句的祷告，都是三、五个字的祷告。这就是落入规条中。
所以，在本篇信息里，盼望众人了解灵是随着意思吹的。有时吹得我们喊，有时吹得我们哭，有时吹得我们安静，有时吹得我们有点赞美的话，有时吹得我们有点祷告的话。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脱开规条，因此，我们唱诗歌时不要再守着规矩。比方，有人提一首诗，大家就从头一节唱到末了一节。唱完之后祷唱，也是从头一句祷唱到末了一句。我们实在不必这样呆板。我们可以在唱诗歌前，先有几句祷唱。等大家唱了一节，或许有位弟兄或姊妹起来作个见证。见证之后，另一位说，“阿们，这句话真宝贵，实在摸着我。”有人就说，“好啊，我们再唱一遍吧！”于是就把这一节再唱一遍。唱完，就可以有人开始祷唱。有时也不是整首唱完才祷唱，可以唱完一节，就有人祷唱。在祷唱里，不一定那么呆板的直祷直唱，原封不动，可以多化祷一点。
我们都是活的人，并不是机器人。机器人是你这么一按，它就这么一动；你那么一转，它就那么一动。现在好些弟兄姊妹，都变作机器弟兄姊妹，大家一到聚会中都是那么喊。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呆板呢？我们从前是老呆板，现在是新呆板，分别只在于从前那个呆板死一点，现在这个呆板活一点。我们开始时也许不觉得，但长久下来真叫人里头受不了。我们要求主怜悯我们；主是一定怜悯我们，但我们一定要蒙怜悯。
或许有人会说，“不要这样要求我们，我们中国人的性格是保守的。”不要体谅自己，不要说中国人的性格保守。如果今天有炸弹丢下来，你定规跑得比别人快。从前中国华侨到美国挖金子，非常辛苦，白种人都作不了的，中国人作得很好。所以，不要轻易的体谅自己。
今天在我们里面都有一个新生命、新性情。我们里面的新灵，有主的灵在里头。实在是我们限制了主，只知道开一扇窗，今天开东窗，明天开东窗，从早到晚开东窗。其实我们可以东、西、南、北窗都开一开。风不是只从一个方向吹，我们的窗应该各面都开。
我们不仅祷读呆板，甚至有的弟兄带读经也是呆板的。我们都应该活一点，无论作什么都要活，不要按一定的规律。从今天起，各地召会应当没有规律，大家尽量释放，尽量自由。当然，这也不是可以乱来的。就如一个国家虽然有警察，但只要你奉公守法，没有人会干涉你的自由。然而，只要你一犯法，警察就会来干涉。我们的聚会也是这样，只要大家活在灵里，随灵行动，那是绝对自由的。可是你若在聚会里胡闹，负责的人就会出来干涉。
脱开堕落的影响
我们总得承认，我们有几层是落下去了。第一层，我们是堕落的人，我们的灵死了。我们生下来就是这样一个人，长在这样的家庭中，活在这种社会里。我们不懂得用灵，更不懂得与神交通。我们所有的，就是那一套堕落的东西。
第二层，基督教是完全走样，变成了宗教，没有灵，没有生命。无论是那些作法、规条或制度，可以说全数是没有灵的。我们信了主，作了基督徒，不论已过有没有在基督教的公会中，也都多少受了它的影响。你从前不作基督徒，也不管这些事，现在你作了基督徒，就没有法子逃避基督教的影响。基督教的那些仪文、字句、规条、办法、组织等，以至于那个气氛，都有形无形的叫人受影响。
第三层，我们的聚会，在开头时不能说没有灵，但这么多年下来，慢慢的灵是差了。这不是说我们的道就明白得够透彻，我们的道还是缺得很厉害，只是比较来说，我们的道多，灵却太缺。我们无法否认，这几十年来，我们也有了一些作法，一些传统。
因着我们本身是堕落的人，我们四围、我们背后的基督教也是堕落的，甚至我们中间聚会的光景也是陈旧的，所以在这三层的堕落和陈旧里，要我们完全改观念，实在不容易。我们若真是脱离堕落的观念，脱离基督教的影响，脱离我们中间那些老旧的情形，像使徒约翰一样，上了高山，从高山上看下来，就会看见神在祂的经纶中，在祂的救赎里，在祂和我们的来往里，在祂在我们身上的工作里，基基本本都是个灵的故事，完完全全是个灵的故事。
神没有意思要有这个规条，也没有意思要有那个办法，那些都是临时借用的。如同旧约的割礼，神那有意思注重从人身上割下一块肉，神没有意思要注重那个。那不过是临时借用的一个办法，来表明一件事就是了。又如安息日，神没有意思要七天当中有一天是特别的，你必须守它。实在说，你守不守安息日，对神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。所以，到主耶稣来时，祂根本不管什么安息日。神没有一个意思要管这个安息日，神不过是借用安息日来表明一件事。在旧约里，这样的事例很多。
要灵要实际
蒙头
在新约里也有几件这样的事，譬如受浸、擘饼、蒙头、洗脚等，都不该只是一种作法，乃要重在属灵的实际。以蒙头为例，实在说，神并不在乎一个姊妹头上有没有一块布。神不在乎那一个作法，神只是用那个东西，表明一个属灵的实际。神不在乎那些规条、仪文、仪式和作法。然而这并不是说，绝对不要外面的作法。今天姊妹还是应该蒙头，但请记得，仅仅在外面蒙头，那是一文不值的，还得有一个蒙头的实际。蒙头仅仅是外面借用的一个表明。好比，你请我吃饭，给我摆上很好的菜，很好的汤，当然你要用一些碗盘盛装这些菜肴，但你并不是给我吃碗盘。就我来说，我应邀去你那里吃饭，也不在乎这些碗盘，只在乎能有一点饭，有一些菜，再加一点汤，能吃饱就可以了。至于你用的是江西瓷，是本地瓷，或是金碗，都无所谓。因为金碗是你的，土碗也是你的，都吃不到我肚子里，我乃是重在你给我什么吃。神对我们也是这样。神不在乎外面一块蒙头布，神是在乎那个实际。那个实际是什么？就是灵。没有灵就没有实际。神所在意的完全是灵的故事。这个观念我们非有不可。
受浸
以受浸为例，直到现在有的人还把受浸当作一个规条，以为受浸是办手续，一受浸就是入了教，或者加入了召会。好像人没有受浸，就没有办手续。这个观念是从那里来的呢？从基督教来的。基督教就给人这么一个印象，这么一个感觉。可怜，今天竟然有神的儿女，根据这个传统观念，主张说这是个真理。所以他们反对人受浸以后再次埋葬老旧，认为那是违反真理。请问那违反什么真理？另有的人说，“无论如何，在新约圣经里找不出一个榜样，人受两次浸。”圣经里虽然找不出明文或榜样，说到人受浸后又再次埋葬；然而，在以色列人的历史中，的确有过红海与过约但河的预表。
安静或喊叫
直到今天，我们里面还有一个规条的观念。这就是我们一再提起的，在聚会中喊叫的事。有许多人在聚会中不喜欢喊叫，愿意安静，这也是出于宗教观念。因为他们作礼拜作惯了，无形中受到基督教影响，认为一到礼拜堂就得安静。
林前十二章论到属灵的恩赐，说，“弟兄们，关于属灵的恩赐，我不愿意你们不明白。你们作外邦人的时候，无论何时不论怎样受到带领，你们就被带走，去拜那不能出声的偶像，这是你们知道的。”（1~2）人得救以前所事奉的，是不能出声的哑巴偶像，所以敬拜的人也是哑巴；哑巴人敬拜哑巴偶像，那个敬拜也是哑巴敬拜。今天我们乃是事奉一位说话的神，所以我们要出声，要开口。安静作礼拜的观念，是老基督教传统留下来的。今天主是走恢复的道路，但愿我们都蒙怜悯，把规条统统放下。
事奉的办法
我们事奉主，常常想要用个办法，这个办法也是规条。尤其是同工们，一直向我要办法。我就不愿意拿出办法；不是没有办法，而是不愿意拿出来。我说，“不要办法了。”他们说，“你这个不要办法，也得有个办法不要啊。我们到底要用个什么办法把它不要了呢？”我说，“去掉它。”他们说，“也得有个办法去掉啊。”你看，这就是非要办法不可。
千万不要以为我讲笑话。我们堕落极深，深到一个地步，真是积重难返。我们不是弄这个办法，就是弄那个办法，无论怎么作，别的都不管，只先来个办法。恐怕有些人要到洛杉矶访问召会，也只是想去看有什么好办法，好从洛杉矶带回个办法。若是这样，那就糟了。我们绝不能带个办法到台湾，要各地召会如法泡制。你我今天必须转个观念，完全不是办法的问题，完全是灵的事。主是灵，今天我们里头最宝贵、最贵重、最有价值的，也就是我们里头的灵。林前六17说，“但与主联合的，便是与主成为一灵。”今天完完全全是灵的故事。
办法仍旧借用，注重的乃是灵
这不是说，我们一点办法也不用。譬如我们一起聚会，一条条的凳子摆着，姊妹坐一边，弟兄坐另一边。然后，还有一个讲台，一个麦克风装在那里，背后还有一块黑板，这些都可说是办法。然而，这些办法只是一点的借用，我们并不靠这些东西。我们主要是要有个训练聚会，让大家学习操练灵、释放灵，好在这件事上有长进。为着配合这个需要，我们才备有这些东西，但是我们并不在意这些东西。你把东西南北全忘了都可以，只要你知道灵就可以。如果我们聚集在一起，并不注意操练灵，光是注意黑板上的字写得工整不工整，大家坐得整齐不整齐，那就是舍本逐末了。
有人说，“李弟兄说，现在不要办法了，长老也去掉了，执事也不要了，全都不要了。”那你是听错了，没有人这样讲。我们是说过今天是星的时代，我们都要作星，但没有说不要长老。你要作星就作星，你能作星，能发光，长老们是不会拦阻你的。但我们还得有长老，若是没有长老，谁来安排聚会的时间，谁作报告呢？感谢主，召会中有长老在那里安排事情、报告事情。可能长老不够明亮，不够发光，你们就应该在灵里刚强，在灵里发光。
盼望神转我们的观念，不重在外面的安排，乃重在里面的灵。然而，并不是说注重灵就不要外面的安排，就来反这些安排。你若反这些，你定规不在灵里。你一在灵里，自然不管这些东西。你看天空的星，它无论地上是平地，还是河谷，或是大山、小山，它一概不管，只管在天空作星发光。地上平，它发光；地上不平，它也发光；即使地上是狂风，它照样发光。任何事都摸不着它，它乃是在那里一直发光。同样的，你不必管那些办法、规条，你只应当注意灵里刚强，灵里新鲜，灵里活泼。你是超乎地，摆列在天空的。当别人都黑暗时，你的光仍旧照耀出来。长老也许太老了，只能报告，在聚会中没有什么活动，而你到聚会里，一开口灵就出来，一开口天就明朗，一开口众人里头就开了，那你就是星了。我们必须看见今天是灵的时代，神的重点乃在灵。至于那些外面的事，就如安静不安静，一次浸两次浸等，都让它去吧。
在圣经里，所有关乎规条的东西，都是随时代转变的。譬如，在旧约时的受割礼，守安息日，禁戒食物等，一到新约时代就完全转变了。主耶稣一来，祂是第一个不守安息日的。到了行传，圣灵来了，就带彼得不再守那些禁戒食物的规条。慢慢的，使徒们也把割礼摆在一边。
不能更动的三个基本原则
然而请记得，有些基本的原则没有一个人能更动。譬如，关乎神的身位，在旧约时说不能拜偶像，到新约时更说不能拜偶像。虽然旧约的确有一个规条，不能拜偶像，但你不能说，“这是个规条，到了新约就去掉吧。”这个不能去掉，因为一把这个去掉，就干犯神的身位了。
再譬如，十条诫命中有一条，不可犯安息日；也有一条，不可犯奸淫。到主耶稣来时，祂把守安息日的这条去掉了，但关于不可犯奸淫这一条，主不只没有把它废掉，更是加强了。旧约是吩咐不可犯奸淫，但主耶稣是吩咐人连动淫念都不可（太五27~28）。法利赛人说，“摩西为什么吩咐给妻子休书，并休她呢？”主耶稣说，“摩西因为你们的心硬，才准你们休妻，但从起初并不是这样。”（十九7~8）主耶稣不只没有废掉不可犯奸淫这一个规条，甚且加强了它。
你若仔细读圣经，就看见神非常重看祂自己，所以人不可以拜偶像。再者，神非常重看人，所以人不可以犯奸淫，不可以杀人，不可以偷盗。神非常注意人、注重人，所以凡是干犯人本身权利的，神都不许可。在旧约里，神不许可人偷盗；到了新约，神更不许可。凡是勒索的、偷盗的，都得被革除。在神的儿女中间，奸淫是不许可的，偷盗是不许可的，勒索是不许可的，撒谎也是不许可的。这些规条在新约时不只没有废掉，反而加强了。神不许可人拜偶像，干犯祂自己的身位；神也不许可人作任何事，侵犯别人的权利。这是很清楚地，这个是不能更动的。
第三，神绝不许可祂的儿女中间有分裂。所以在新约里说，分门结党的人，警戒过一两次，就要拒绝（多三10）。这是为什么？因为神重看基督的身体。神重看祂自己，重看人类，重看基督的身体，就是召会。神不许可人干犯祂的身位，神也不许可人侵犯别人的权利，神更不许可人破坏基督的身体。即使在旧约的时候，神也不准许以色列人有第二个敬拜的中心；他们只有一个中心，就是耶路撒冷。在申命记十二、十四、十五、十六章，神一再的吩咐以色列人，进了迦南地，不能随意选一个地方献祭敬拜，乃要到神所指定的那一个地方。这是为要保守神子民中间的合一。
有三件事是你我不能侵犯，不能更改的，就是神的身位，人的权利，和召会的合一。除此之外，其他别的事物神都不在意。只要不是偶像，干犯神自己的；只要不是罪恶，侵犯人权利的；只要不是分裂，叫基督的身体受亏，任何的条例都不必遵守。
不受规条捆绑，完全在灵里
求主怜悯我们，不要再受那些仪文规条的捆绑；我们要完全在灵里。一个姊妹如果有负担觉得应该蒙头，就蒙头。如果没有负担，只是头上蒙一块布，那就成了规条。我虽然已经受了浸，如果我觉得我这个人堕落了，信主已经十八年，太老旧了，我想要把自己的老旧埋葬，这也没有什么可厚非的。在此没有仪文规条，只有灵。我们在聚会里也是这样，没有一定的方式，不能说安静对，也不能说喊叫对，更不能说先唱诗对，或先祷告对，或者先讲道对。我们只该知道跟随灵，在乎灵，不在乎仪文。虽然我们不愿意乱，但我们也不愿意有规条的捆绑。这就需要我们众人都操练灵，都有学习，然后我们就在灵里自由了，大家如同一个身体。
一九七〇年十二月讲于台北事奉训练
原刊于一九七一年六月“话语职事”第二百四十期
